风弄一听,顿时感激涕零。
南宫赐在谢以令等待的目光中,点头答应下来。
风弄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谢恩道:“多谢扶风道长和这位公子!”
谢以令摆了摆手,一句“不用谢,来日好好做人”还未说出口,忽然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强行拖走。
“南——”谢以令一惊,情急之下张口想喊南宫赐的名,却发现自己竟在瞬间远离了对方。他看见南宫赐回过身,那个似乎九重天塌下来也只会淡然挥挥袖子的人,如受当头一棒,面上一片慌张。
谢以令还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便觉得天正地平,那东西将他放了下来。他连忙朝四周看去,心存戒意。
“喂!”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腿边响起:“我在这儿呢!”
谢以令往下一看,却见一个约摸六岁的男童。玉脸圆润,双眸黑亮,生得唇红齿白,一派天真烂漫。他看着眼前的孩童,有些不敢置信:“你是?”
“你不认识我啦?”孩童望着他,眼中有些失落,“是我啊,我是小阿四,你忘啦?”
“阿四?”谢以令低头,缓缓蹲下///身子端详他。
阿四见他一副对以往全然不知的模样,有些急了,“你真不知道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找了你好久,好容易再见到,你怎么就不认识我啦?”
“你可不能想不起来啊,”他说,“我叫阿四,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呢!那年初春,你在路上捡了我,说山花开得正好,不如就叫我阿四吧……”
“等等!”谢以令出言问道:“山花开得好,跟你叫阿四又有什么关系?”
阿四松了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当时也是这般问你,你说——啊,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你在南归后山种了三棵树,一棵叫阿一,一棵叫阿二,一棵叫阿三,刚好轮到我,就是阿四了!”
谢以令道:“……原来如此。”他又惊讶问:“你还知道南归?”
阿四再次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南归山脚下的路上捡到我的。”
谢以令点点头,表示了然。
“怎么样,你想起我来了吗?”阿四两手捧着小脸望向他问。
谢以令茫然地看着他片刻,见他眼中的期望化为乌有,忽然低头,轻笑了出来。“阿四,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笨?”
“谢辞哥哥!你戏弄我!”阿四脸上先是露出惊喜之色,后又转为气恼。他抬起用力握紧的拳头,假意要打谢以令。
一股凛冽的灵力带着肃杀赶来,从中阻断了阿四的动作,直将他整个人都掀飞了出去。
谢以令猛地站起身,刚要开口,却被灵力激得脑中一阵涨痛,眼前事物也开始生出重重虚影来。随即他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 *
谢以令醒时,入眼是摇晃的苍穹。他微微转动眼珠,见一道白影背对着他,那身形一看便知是南宫赐。
“你醒啦?!”耳边乍起一道惊呼,他吓了一跳,才看见一直趴在自己身旁的阿四。
南宫赐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他。
谢以令脸上带着怔愣,转头看向南宫赐,开口问道:“师尊,我这是怎么了?还有,这是谁家的孩子?”
南宫赐少见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阿四听见这话,看了看谢以令,又看了看南宫赐。
谢以令假装没看见阿四的欲言又止,撑起身,这才发现他们正在一辆马车上。那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既老又丑,走两步便要喘三喘,恨不能下一刻便断气。
他回头看时,只看见风弄山微露的一点山尖,不禁眉头一挑,暗想:看来也不能以貌取马。
南宫赐靠过来,问道:“好些了吗?”
谢以令直起半边身子,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好多了。晕倒前我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灵力,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
南宫赐微微垂眸:“抱歉,是我莽撞了。”
谢以令有些惊讶:“当时是师尊?”
南宫赐解释道:“我以为这小鬼欲对你行不善之事。”
阿四嘟囔道:“我才不是小鬼。”
谢以令注意到他对阿四的称呼,扫了阿四一眼,轻声问:“师尊,这小孩真是?”
南宫赐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
谢以令被他看得心跳有些混乱,佯装镇定地与他对视着。
“五鬼。”南宫赐收回目光,缓缓道:“集五种亦正亦邪的气入体,化为了人形。”
谢以令脸上露出几分惊愕来:“他居然是鬼?那又是哪五种气?”
南宫赐道:“耳鬼,行鬼,力鬼,饿鬼,魇鬼。想来是死后因某种原因,不愿归顺于阴司泉处,四处游荡,开化了半个灵根,这才机缘巧合凑成了五鬼。”
“不过我探查过了,”南宫赐又道:“他虽为五鬼,却未失心智,一心向善,从未作恶。”
谢以令心里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师尊,你是要把这个小鬼一块儿带上吗?”
南宫赐听见这句话,朝阿四看了一眼,“是他自己赖着不走。”
“我有名字,我叫阿四!”阿四冲他们嚷嚷:“我是好鬼,我就是要跟着你们。”
他说完瘪了瘪嘴,孤零零缩成一团,与边上二人形成泾渭分明的场面。
谢以令无奈扯了扯嘴角,“对了,顾公子呢?”他看了一圈,没发现顾桓之的身影,也不敢与阿四有过多交流,恐南宫赐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因先前的《诡契录》一事,南宫赐本就对自己心有怀疑,这时再表现出与阿四之间的熟稔,只会加深他的疑心。
“前面。”南宫赐回答道。
果然,不远处屹立着一道蓝色身影。
“扶风道长,”顾桓之抬起手挥了挥,“你们来了!”
谢以令也挥了挥手臂回应他,忽然听见南宫赐开口,“你既为我徒,入了南归,也算是修仙之人。却身无修为灵力,行事多有不便。”
“啊?”谢以令有些迟疑,“师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师不嫌徒废,你可别不要我啊。”他话音落下,南宫赐那边却没了动静。
谢以令抬眼去看,一只寸许大的盒子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他犹豫着接过盒子,打开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枚莹润圆滑的药丸。
南宫赐示意他服下。
谢以令知道南宫赐不会害自己,问也不问,直接拿过丢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咽下,不忘夸赞:“不错,入口甘甜。”待吃完,他才想起问一句,“师尊,这是什么,怪好吃的。”
南宫赐平淡道:“这是可以重塑金丹的凝丹丸。”
谢以令吞咽的动作霎时顿住:“我现在还能吐出来么?”
“可以。”南宫赐点点头,补充道:“市价九千金。”
谢以令一听,只觉心如滴血,含泪咽下了这九千金。
南宫赐见他吃下,解释道:“不过,这枚药是我自己炼的,大概不值市价。”
换作以前,南宫赐给他什么稀奇东西,谢以令都接受得理所应当。但如今的身份,却让他心里有些受宠若惊:“师尊,你对我真好!”
阿四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满脸莫名其妙。
南宫赐顿了顿,面色如常:“放心,后面我会慢慢教你一些防身的法术。”
“谢谢师尊。”谢以令之前还在想如何能弄到凝丹丸,没想到南宫赐身上就有。
不过,倒是有些奇怪,南宫赐身上怎么会带着凝丹丸?
“师尊,”谢以令先是奉承了两句,“你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不过,”他问出真正想知道的,“这东西肯定很珍贵吧,你自己还有没有?”
南宫赐看着他:“你若还需要,恐怕得等一段时间。”
“啊,不是不是!”谢以令一听,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太麻烦了。”
南宫赐淡声道:“不麻烦。”
一枚凝丹丸,所需共九味材料。
一味还灵叶,生于极寒之地;一味生阳子,长于日盛之地;一味引魂香,立于断崖之壁;一味落凤花,藏于荒石之中;一味渡阴草,长于黑河之边;一味红绛珠,结于高崖之树;一味苦相思,生于不量之渊;一味三指莲,隐于负雪之地,一味回天水,取于阴司之泉。
他一共炼成一枚,往后几年,所炼皆不成丸。
谢以令以前奇书怪传都看遍,又岂会不知这凝丹丸所得有多不易?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对南宫赐而言,不过是才收了几天的徒弟而已,似乎还没情深义厚到赠送凝丹丸这种东西的程度,怎的如此……这般照顾?他心中疑惑不已,也就忽略了一个细节。
凝丹丸,顾名思义具有重凝金丹之效,但若是从未修道过的凡人吃了,就像没中毒的人,吃下可以解百毒的药一样,毫无作用。
南宫赐浅色的眼眸错开谢以令的视线,在对方看向其他地方时,又窥视上去。
马车已到达顾桓之身边。只见他轻轻一翻,跃上马车。马车一路未停,临近日昏,迎着渐行渐浓的夜色一路往前。好容易看见了一户人家,是一间乌黑瓦房和一顶茅草牛棚。
快下马车时,谢以令忽然问:“师尊,这马是哪儿弄来的?”
南宫赐看向阿四。
谢以令有些惊讶,转头去问他:“这是你的马?你喜欢这种的?”
阿四气道:“娇娇已经快四十岁了,还被你嫌弃,真是出力不讨好!”
谢以令嫌弃得很光明正大:“一匹马,为何叫这名字?”
阿四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见戏做足了,谢以令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顾桓之上去转了一圈,回来道:“这是一处空宅,不如我们今夜就在此歇下吧,后面的路上怕是都没有人户了。”
谢以令点点头,又看向南宫赐,却见对方思索片刻,忽然问道:“你还想吃饼吗?”
“啊,”谢以令愣了愣,摸了摸后脑笑道:“罢了,现在哪里找得到。”
阿四本以为有东西可以吃了,一听这话,眉毛一皱,嘴巴撅得老高。
“行了。”谢以令弹了弹他圆乎乎的脑袋瓜儿,安抚道:“今晚就先这么委屈着,明天找地方带你去吃好东西。”
阿四摇头晃脑道:“我是为了吃的吗?我是为你们如此对待小孩儿而寒心呢!”
谢以令笑了笑,推着他往屋里走。南宫赐紧随其后,徒留顾桓之一人一马两两相望。
顾桓之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老马,认命地牵起了绳子,扯了扯道:“走吧。”
走到门前,谢以令松开推着阿四的手,正要推门时,却被南宫赐拉到一边道:“我来。”
门被缓缓推开,“吱”一声,扬起一阵尘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虚惊险谢辞遇阿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