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动手

“那便请小哥过来吧,”桂大娘招手,示意后面的村民把地上的绑着女人推到罗家军跟前,她笑,“几个小娃娃就等上船再做打算。”

李猎把怀里的小姑娘塞给陶钧,不耐道:“给你抱。”

她步履健硕地迈向对面,速度之快,脚下生风。

段文元瞠目结舌,伸手欲拦却被罗寿止住:“嘘,表小姐来了。”

桂大娘笑着仰头:“小哥生得真高,老婆子有点害怕,还请你蹲下吧。”不仅如此,她还解开腰绳,往李猎脖子上套。

“你想做什么!”李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准备套上自己脖颈的绳子,罗寿也惊魂未定:“桂二妞,你怎么不讲道理!方才你明明没说这个。”

桂二妞看着干瘪,力气却诡异的奇大:“我们都是妇道人家,自然要小心。这位小哥你只要说到做到,到时候放我们一条生路,老婆子我肯定放了你,现在也只是做个样子,不会害你性命的。”

“我可不敢信你!”李猎反手按住桂大娘的肩膀,掌心用力,“把剩下的人放了!”

她一手掐住桂大娘的肩膀,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向村民,厉声威胁:“你们先说话不算数!把其他人还来!不然我怎么相信你们?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别说有没有禀文了,你们通通要上海捕文书!”

桂大娘只是笑,没有做声。

女人们只是讷讷地看着李猎,没有动作。

“小哥不懂,当娘的,自然要为娃娃做万全的打算,你说话这样不客气,还拿捏我这手无寸铁的老婆子,一点都不像要践诺的样子,叫她们怎么安得下心?”桂大娘手上轻轻一推,想从李猎的臂弯中挣脱出来。

“是啊,父母之爱,则为计之深远。”

清越的声音赫然在村民们背后响起,女人们惊骇地回头看去,见一青袍姑娘手里拎着两眼熟的人,笑吟吟地立在众人身后。

“我看大娘也是一片舔犊情深,不仅叫其他人给女儿托底,也不惜自己的性命。”来人正是沈月荣,她手里的女人哭哭啼啼,露出一张皴裂的脸。

“舅母......”

沈月荣将两人往地上一丢,拍手笑:“多少年了,见到亲娘也不能唤上一句阿娘,要跟着夫家叫舅母,实在可怜。”

村中的女人沉不住气,扬声道:“你那是什么意思?林家媳妇与大婶是莫关系?什么女儿老母的!”

“这位婶婶,你看她们的样子不就知道了?再有,想必大娘平日里对她的亲生女儿,必定颇有照顾吧?”

在靠近村民前,沈月荣便在罗寿的示意下带着小股人从侧面抄去,以防有人潜逃或水匪设有埋伏。

这一行人落地无声,在林子里走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一男一女即便压着嗓子也显得格外尖锐的争辩声。

“我不走!”

“舅母说了叫你走,你现在回去就是白叫她费心!”

“只叫我滚,一丁儿都不怕我被官兵抓走,死啦,残啦,她也不管不顾!”

“你莫讲胡话,舅母叫我们快走,你走快些!”

谁知女人一下发了狂:“舅母舅母,一直叫舅母,我还是跟着你家叫!可那是我娘!平日里叫不得!快死了还叫不得!我就是没当她姑娘的命!”

“她瞧不起我,我心里透亮着呢!”

“是啊,不然哪会单单叫你们夫妻两个在这深山老林里走。”沈月荣掠身逼近,人影与声音几乎同时出现在林家夫妻眼前。

她一个手刃打去,将女人劈晕于掌下!

转头,男人也被打晕,沈月荣还是有些匪夷所思:“我们的运气竟这般不错。”

事不宜迟,她们拎着这两人快速往罗家军其余人的位置赶去,从沈父那些韵事上得到的经验,叫沈月荣莫名觉着这女人身上大有文章。

......

“诸位婶娘如此相信这老妪,却不想她借着别的母亲的爱子之心,给自己的女儿谋求生路,不怪她推三阻四,不想叫你们上船,她的女儿已经跑了,你们这些乡亲的死活她是半点不管。”沈月荣摇头,长叹一口。

若村中女人此刻脑子稍清醒,说不准能回味出沈月荣话头的不对,可她们短时间内受到重重打击,勉强能聚在一起已是受到桂大娘常年积威影响的结果,这下被沈月荣不阴不阳地一击,又见桂大娘一直不回应,脑子更是混乱。

“你这老妇!我还以为有几分良心,谁成想连村民都不放过!孩童何辜!”李猎闻言也是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伸手就把桂大娘推得一个踉跄。

她微微一皱眉,这人怎么不躲,李猎顺着桂大娘的目光看去,却见她正死死地盯着沈月荣瞧。

“舅母!”被沈月荣捉回的女人忍不住尖叫一声,还没再说就吃了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膀大腰粗的村妇抡直了胳膊,赤红着眼,大口喘气:“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说平日里,对你这样亲近,什么都不忘了你。就连卖货,也是你跟着吃肉,我们只能尝尝汤味!”

“你们母女,这样黑心肝!呸!”说完,这人朝李猎跪下,膝盖撞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求这位小哥救救我们,岛上的腌臜事都是那老虔婆做的,我们都是岛民,哪里有那个人脉做这活计,求小哥,求诸位老爷开开眼!”

桂大娘仍在痴痴地望着沈月荣,对其他人的话根本没有反应:“你是不是姓沈?你爹是巡抚,你娘是县主,还有个公主外祖母,是也不是啊?”

李猎眉心微蹙:“你想做什么?”

这个桂大娘实在奇怪,哪怕她的恶名朝野皆知,可到底是普通农户家出身,对科举,官场之事略知一二,还可理解,但她显然知道太多了。

正如罗军师所言,千島水匪为祸一方,但也只能祸害这一方,正如这散在千島潮大大小小的岛一般,暂且无人有能耐将水匪全部收拢于手下,不仅因为水匪中的能者无大材,更因手下的水匪几乎全是碗底水,能给予的助益实在太小。

桂大娘却不同,不敢担保十成熟悉,她起码有个七八分了解,不必提她怎么一个照面就如此清楚沈月荣的身份,从她先前准确分断布政司参议这几个字就足以窥见一二。

“我一直在找你!”桂大娘殷切地伸出手,神态隐隐带着癫狂,“我以为大奶奶已把你捉了去,捉了去!”

她的额发散乱,浑浊的眼珠猩红似血,伥鬼一般嬉笑:“沈小姐没死,没死啊!”

桂二妞这辈子恨的人太多了,排第一的就是世上最该死,最该杀的桂家人,可只杀了他们不够。不足以泄愤,所以她把他们卖了,叫他们连米糠也吃不上,叫他们衣不蔽体,夏吃馊,冬食凉,如同她儿时那般被作践,为狗畜!

她还要叫他们骨肉分离,不是最最疼爱桂大郎那个孱头?桂大娘非要将桂大郎毒哑了,卖到北边去,再把那一对好爷娘卖到南边去,叫他们死生不复相见。

那户脾性暴虐的乡绅是桂大娘特意找的,她晓得有此人在,桂老爹夫妇俩万万跑不脱,哪怕脱层皮也要死在他家,可谁知道半路调来个新县太爷?他给桂老爹夫妇翻案,还斥骂桂大娘,桂大娘恨啊,她恨极了,喷出的唾沫都带血,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怎么叫两个老畜牲跑出来了,怎么没让他们死成?

于是她的恨又对上断案的县太爷,都是他,狗官!狗官!

装模做样,什么乱天伦,什么扬人欲,什么弃父母,我呸!狗屁的道理,狗屁的规矩!想卖了我?老娘撕了你们桂家!

她那时已在岛上成家,结识的贩子也不可能因为她就将手伸进县太爷的后院,桂大娘即便恨得满嘴都燎起泡,也只能求神拜佛,盼着县太爷一家快快暴毙,日日盼啊夜夜盼,近十载,桂大娘终于再听说了县太爷的名字——死了。

他去剡县当了县父母,剡县,被倭寇屠城了,张喆张父母,死了!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桂大娘晓得的时候,乐得直打跌。

张喆张子厚从当县令使,至当县官死,他一生只出名两次,一是因桂二妞卖爹娘案,二是因倭寇屠城,两者都为他带来了身前生后名,张喆死守剡城,虽只拖到驻军到来前半个时辰,剡县就几乎全灭了,可其始终与全县百姓同进退,直至最后战死。虽有治下不严之嫌,亦有爱民之勇,有功有过,朝廷下令夺其职,又追封“昭勇”,追其妻傅枢为“宁波府义妇”。

桂大娘不为这些好听的名声发怒,她觉着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所以当她晓得张喆的独女那时不在剡县,而去了定海时大发雷霆,怎么没死绝!是谁,又是谁先把人带走了?!

后来她晓得了,张小姐在浙江巡抚的府上,巡抚夫人,慧敏县主同她娘交情颇好,张小姐半月前就去巡抚府上暂住,躲过了这一场劫难。

命真好啊

桂二妞最恨的就是命好的人,她自幼命苦,被桂家人收养后非打即骂,后来更是差点被卖为奴婢,而桂家人,即使被自己反手卖了,却还能遇到张喆这般县令,命真好,该死的老畜牲们,还有逃过一劫的张家小妞。

更该死了。

帮张小贱坯子的沈家人也该死,可想而知,当桂二妞知道沈家的小姐要来千島潮的时候多么乐不可支,她的手伸不了那么远,可人到了眼皮子底下,还不动手可不符桂大娘的心性,只可惜大奶奶要亲自出手,当初好叫桂大娘可惜一番。

只是想到自家大奶奶的手段,桂大娘又释然了。

命不久矣,桂大娘窃笑,叫你娘帮张家人,就从你手上讨债,沈小姐啊,若成了鬼,千万去报复你娘,报复那早该死的张家小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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