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集中起残存的精神,试图感知体内那丝源自蛇肉、几乎被剧痛和高烧耗尽的微弱热流。
下一刻,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冰凉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从澹台霜按在他胸口的手掌渗入!那气息并非强大,甚至比她平日战斗时调动的内力更加稀薄柔和,但它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和精准的控制力,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体内混乱奔突的痛苦热流,缓缓下行,引导着他那丝散逸的热意,向着丹田深处汇聚。
“呼吸。”
澹台霜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律,“吸…缓慢…沉入丹田…呼…将浊气与痛感一同吐出…”
她的呼吸节奏变得悠长而富有规律,仿佛一种无声的咒语。那缕属于她的冰凉内息,则像一位最有耐心的向导,在他的经脉间极其缓慢地巡行,每一次循环,都勉强凝聚起一丝他自身残存的热量,并奇异地暂时麻痹了部分最尖锐的痛感神经,带来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澹台霜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对她同样是极大的消耗,不仅仅是内力,更是精神上的极致专注——既要引导他,又要绝对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以免伤及他此刻脆弱不堪的经脉。
终于,她缓缓撤回了自己的内息,按在他身上的手却没有立刻离开。
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她闭眼凝神一瞬,才压下那份因极致专注和控制带来的虚脱感。
“现在,”她睁开眼,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守住那点凝聚起来的热量和平静。把它当成你意识的锚点。无论等下发生什么,意识都不要离开这个锚点。明白吗?”
砾守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滚烫,剧痛如同潜伏的火山,但此刻,丹田深处确实多了一丝微弱却稳定的热团,而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感笼罩了他的部分神智,让他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对痛苦的感知似乎隔了一层冰冷的玻璃。
他深深地看了澹台霜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信任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再次摸索着,扯出相对干净的布条,死死咬住,牙关紧锁。
眼神直直望向澹台霜,传递着无声的“准备好了”。
她不再犹豫。
沸水烫刀,烈酒浇淋伤口。火光下,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
所有翻腾的情绪被压入冰层之下,唯剩绝对的冷静。
刀尖,稳而精准地刺入肿胀发亮的皮肉。
“唔——!”
砾守的身体瞬间绷如硬弓,牙关死咬布条,齿缝溢出压抑到极致、困兽般的闷哼。
全身肌肉贲张,汗水如浆涌出。
澹台霜的手稳如磐石。小刀化作冷光,精准游走,剜除着腐坏发黑的坏死组织,快、准、狠。每一刀落下,都伴随着砾守身体的剧颤和喉间痛苦的嘶喘。
全程,没有失控的惨叫!只有压抑的闷哼与粗重破败的喘息。他的眼死死盯住澹台霜冰冷的眸子,那是他意识锚定的唯一坐标,试图从这片冰寒深处汲取对抗地狱的力量。
最后一刀落下,腐肉尽去。澹台霜迅速将药粉厚厚撒在新鲜渗血的创口上。
砾守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断弦之弓彻底瘫软,意识在剧痛与药力的冲击下溃散,只剩无意识的痛苦抽搐与滚烫紊乱的呼吸。
管道内死寂,唯余篝火噼啪和砾守破风箱般的呼吸。
澹台霜看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却透着一股顽固生命力的脸,看着他深陷布条中咬出的渗血深痕,一股异样的酸胀感哽在喉头。
他不需要怜悯,他需要的是支撑。
她沉默地处理好伤口,重新包扎妥当。然后,她挪到砾守身边,压下心头因亲密接触而翻涌的强烈抗拒与陌生悸动,将他滚烫的、仍在剧颤的身体,轻轻地、笨拙地揽入怀中。
这个动作比她面对任何凶兽都要僵硬生涩。
她背靠冰冷粗糙的管壁,让砾守沉重的头颅枕在自己并不柔软的肩窝,手臂以极不习惯、甚至有些僵直的姿势,环过他汗湿滚烫、仍在微微痉挛的脊背。
砾守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颈侧,紊乱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锁骨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庇护感与强烈的‘逾矩’不安在他混沌的意识中交织。前者如同救命稻草,被他残存的意志死死抓住。
对澹台霜而言,那陌生、属于另一个生命的沉重与滚烫,沉甸甸地压在臂弯与胸前,带来心慌的实感。她的身体绷紧,抗拒感如蚁群啮咬着每一根神经。然而,当她感觉到怀中的躯体因寻到一丝稳固支撑而奇异地、极其微弱地缓和了颤抖时,那份抗拒被更深沉的责任与动容压下。
她僵硬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稳些。
目光落在他紧攥着、指节发白的手上。她迟疑了一瞬,然后伸出手,不是掰开,而是将自己的手掌,稳稳地覆盖在那只因痛苦而紧绷的手背上。无声地,传递着一份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力量。
“撑下去。”
她吐出的字眼依旧干涩,带着命令般的生硬,却也是此刻唯一能给予的、沉重的锚点。
砾守滚烫混乱的呼吸,似乎真的在这突如其来的支撑与笨拙坚定的安抚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锚点。沉重的头颅更深地埋入那带着汗味与血腥、却奇异感到坚实庇护的颈窝,身体的颤抖渐渐减弱,滚烫的呼吸带上了一丝沉缓、渐趋平稳的节奏。
听着他呼吸逐渐平稳,自己僵直的身体也终于因极度疲惫而略微放松。
澹台霜一动不动,像一尊为守护而生的古老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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