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溶洞深处。
只有钟乳石尖的水珠滴落声，“嗒…嗒…”地敲在潭面。湿冷的霉味和淡淡的铁锈腥气缠绕在呼吸间。
澹台霜背抵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凸起的石头硌得生疼。她紧闭着眼，眉头锁死，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腹间针扎似的痛。她拼命集中精神，试图从那空荡荡的丹田里，再压榨出一丝内力。
突然——
旁边石板上，那具原本气息奄奄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接着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盖在他腹肋间的布片，早已被体内的高热烘得半温。左腿那处可怕的伤口周围，紫黑色的淤血蔓延开来。黏稠发暗的血沫不断从他嘴角溢出。
内腑在燃烧，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澹台霜猛地睁眼，冰冷的目光扫过男子急剧恶化的状态。
不行了。
没有内力疏导，没有灵药，光靠这潭冷水，根本拦不住死神。
他撑不了多久。而她自己也快油尽灯枯。
一股烦躁，猛地刺穿了她冰封的心。
幽寂峰！玄冰囚牢！
锁链穿透肩骨，把她钉死在冰壁上！“蚀骨钉”废了她的丹田。寒气剜心刺骨。
师兄看她的眼神像看野狗。
“霜师妹……师兄日日来‘看顾’你……千万别想着死啊！”
那令人作呕的“看顾”！冰冷的手指滑过她冻僵的脸……十年！禁锢！羞辱！
她也曾这样，用尽力气只想活下去！
换来的，却只有加倍的折磨！
咔！
那濒死的身体骤然绷直！
肿胀的眼皮艰难地颤动，撕开一道细缝。浑浊的眼球转动，最后死死定在不远处那口冒着寒气的幽深水潭上。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嘶鸣。
在澹台霜冰冷的注视下，这具破败的躯体，竟爆发出一种惊人的狠劲！
唯一还能动弹的右臂猛地探出，五指如钩，狠狠抠进石板边缘！
“嗤啦！”
皮肉撕裂！指甲剥离，血珠迸溅！他却像毫无知觉！左腿断骨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痛让他身体反弓！他竟拖着废掉的左半身，硬生生从石板上翻滚下来！栽向寒潭！
“找死！”
澹台霜声音冷硬，身形未动。
男子早已听不见。意识被痛楚烧熔，只剩一个念头——进水！活下去！
他右肘右膝支撑着破败的身体，像受伤的野兽，扭曲着，痉挛着，一寸寸爬向潭边！每挪一下，身体都剧烈颤抖！所有痛哼都被咬碎在牙关里。
冰冷的汗水混着血水泥污，拖出一条痕迹。断腿每一次拖动都是折磨。
澹台霜冷冷看着。
血污将他弄得面目全非。牙齿咬破下唇，鲜血直流。但最刺眼的，是那双眼底疯狂燃烧的火焰！烧尽了痛苦，只剩下最纯粹的核心——活！
凭什么？！
凭什么她当年求死不得，换来的只有践踏？！
凭什么这男人快死了还能爆发出这么灼人的求生欲？！
他甚至……在无意识中，还不忘给她指路！
“噗通！”
他栽进潭水！水花裹着血丝溅起寒气吞没了他。
他在水底猛烈抽搐！
澹台霜依旧稳坐。
几秒后，他的头猛地冒了出来！
“咳！嗬——咳咳咳！”呛咳出血色的水花，接着是贪婪到撕咬般的呼吸。
肿胀的脸上，眼睛在冰寒刺激下，竟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死死咬紧牙关，封住呻吟，用右臂死死扒住潭边石头，将身体泡在砭人肌骨的寒水中！刺骨的冰冷暂时压下了焚身之火。他紧闭双眼，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格格作响。
澹台霜的目光落在他扒着岩石的手上——
手背青筋暴突，指关节扭曲，翻裂的指甲渗着血，滴入寒潭。
这姿态……太熟悉了。
是扒住悬崖的姿态，她也曾如此！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寒潭边，居高临下。
看着他浸泡在血水与寒气中，颤抖，却顽强地不肯沉没。
“撑住。”
声音不高，却像刀劈开死寂。这命令，是对他，也像是对自己。冰冷的潭水，映出她苍白冷硬的脸，也映出他的倒影——在剧痛与极寒中挣扎，却不肯放弃。
溶洞重归寂静。只剩男人粗重带血沫的喘息。
澹台霜重新闭上眼，试图再次压榨丹田。空荡。灼痛更明显了。更麻烦的是——她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点被压下去的生命之火，又烧起来了！更旺！更凶！高热透过湿衣灼烫着她的背。
麻烦！她需要他活着到隐牛村。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微弱、粘腻的窸窣声，像蛇腹摩擦岩石，从他们来时的裂缝深处传来！断断续续，却带着毛骨悚然的规律性，正向他们逼近！澹台霜猛地睁眼，寒光暴射！右手按向腰间——空空如也！
刀没了！
只剩这双手和所剩无几的力气！
溶洞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裂缝。
如果被堵死……
几乎在同一瞬间！
寒潭中，砾守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警兆瞬间攫住了他！那是一种超越五感、对死亡威胁的本能感知！肿胀的眼睛骤然暴睁！浑浊的眼底炸开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急迫！他甚至没去看裂缝，目光死死钉在澹台霜身上！喉咙里挤出破碎而急促的‘嗬嗬’声！
那只死死扒住岩石的血手，在水中猛地抬起，带起一串猩红水花。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手臂绷直，食指如刀，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指向——澹台霜身后那片被阴影吞没的幽暗裂缝！
动作牵动了致命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向下滑去！
冰水呛入口鼻，撕心裂肺的闷咳爆发，暗红血沫再次涌出！
但他扒住岩石的手，指关节惨白欲裂！青筋暴突！翻裂的指甲在巨力下崩开更深，几乎见骨！他死撑着不让自己沉没，目光泣血般死死锁着澹台霜，无声嘶吼——危险！快躲！
澹台霜瞳孔骤缩！瞬间读懂！
裂缝深处窸窣声更近！腥风扑面！
生存本能碾碎一切权衡！
她身影如电闪至潭边，冰冷的手如铁钳再次扣死砾守腋下！“忍！”低喝如冰裂！
“呃——！”
砾守将闷哼压回喉底！碾碎骨髓般的剧痛猛击脑海！他死死咬唇，血涌入口，硬扛！残腿徒劳试图配合，只换来钻心剧痛！澹台霜无暇他顾！发力将他从寒潭中拖出！冰水血污淋漓！
未等他站稳，半拖半抱，踉跄扑向幽暗缝隙！砾守瘫软如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窸窣声陡然清晰急促！似被惊动！
就在澹台霜拖着砾守，即将挤入狭窄缝隙时——腥风扑面！破空锐啸！
一道黢黑细长的影子，带着浓烈腥气，从主裂缝激射而出！
儿臂粗细的怪蛇！三角蛇头上，两点幽绿死光，直噬咽喉！
澹台霜眼中厉色爆闪！猛地将砾守往身后缝隙一塞！砾守被粗暴地挤进仅容侧身的窄缝，断腿狠狠撞上凸出的岩石！剧痛瞬间攫住灵魂，几乎窒息！但他强忍下去，用唯一能动的右臂死死扒住缝隙边缘。肿胀的眼透过缝隙，死死盯住外面那道与死亡对峙的、纤细却悍如孤峰的身影！恐惧如冰水灌顶！
但比恐惧更烈的，是无边的自我厌弃与切骨痛恨！太弱！太废！累赘！
澹台霜借反冲之力，身体以超越极限的角度后仰、拧转！流云步残存底子榨尽迸发！
“嗤啦——！”
怪蛇毒牙堪堪擦过残影，狠狠钉在她刚才位置的岩石上！滋滋作响，瞬间蚀穿岩石，留下毒烟小坑！澹台霜踉跄落地，脚步虚浮，脸色惨白。极限闪避抽干了她最后的气力。
她背靠冰冷岩壁，喘息剧烈，死死盯住那昂首吐信、再次蓄势的怪蛇！
怪蛇幽绿的眼珠锁定她，蛇信嘶嘶，身体弓起，即将再次扑击！澹台霜瞳孔收缩欲裂！
力竭！避无可避！
“嗬——！！！”
一声嘶哑欲裂、如濒绝凶兽的咆哮，从缝隙中炸裂！砾守用尽毕生残力，将身边一块湿冷沉重的石头，狠狠朝怪蛇侧方水潭砸去！石头砸歪了！噗通落水！但这突兀动静，瞬间吸走怪蛇全部注意！它幽绿冷眼猛地转向声音来源！蓄势攻击势头一滞！
这毫厘之差！澹台霜眼中戾焰暴涨！
足尖狠蹬岩地，身体如离弦之箭，不退反进！贴蛇腹滑掠而过！直扑缝隙！滑入的瞬间，右手闪电后探！五指如钩，精准狠厉地扣住怪蛇滑腻冰冷的尾尖！借前冲余势，榨尽最后气力，猛地抡起，狠狠砸向溶洞中央最粗的钟乳石柱！
“砰——喀嚓！”闷响炸开！骨裂声刺耳！怪蛇凄厉惨嚎！
澹台霜头也不回，挤入缝隙深处！反手将一块早留意到的松动石块死死堵死入口！
彻底的黑暗降临。
狭窄缝隙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澹台霜背靠冰冷粗糙岩壁，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如裂帛。汗水混着冰凉的潭水浸透残衣。刚才那一下，彻底抽空了她。岩壁湿滑的苔藓蹭过她手臂的擦伤，带来细微刺痛。
砾守就在她身前咫尺。身体因剧痛与恐惧止不住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不让一丝声音泄出。黑暗中，无地自容的羞惭几乎要将他淹没。单调而冰冷的水滴声被无限放大，嗒…嗒…嗒…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外面，怪蛇的痛苦嘶鸣与撞击石块声持续片刻，渐弱、远去……
溶洞重归更深沉的死寂。狭窄黑暗中，只剩两人压抑交错的喘息。
过了许久。
澹台霜的声音响起，带着脱力后的沙哑，冰冷依旧：“刚才…丢石头？”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但在吐出“蠢”字前，似乎有极其微不可察的停顿，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扫过他砸石的方向。
砾守身体猛地一僵。黑暗中，无地自容的羞惭。
------
太惨了！
写得我都不想吃晚饭了！鞠躬道歉！为你减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寒潭淬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