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知晓了。”
萧成砚回了府,见到躬身等在厅前的薛晓,瞥了刘忌一眼。
后者会意,立刻为他们合上,退了出去。
“怎么说?”
“是……是季大人,听说温姑娘险些丧命,昏迷了许久才醒。”
萧成砚冷笑,“阿影还没嫁与我,他们便已经容不下她了,行啊,他敢动我的人,你去,杀了他那宝贝女儿,看他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薛晓不敢讲话,只低着头听讯。
也不敢真的按他的话去做,萧成砚根基本就不深,所得的一切全靠自己韬光养晦,和低声下气的求人。
许久,薛晓听见他长长的叹息一声。
“罢了……就留着他,来日……来日再清算。”
薛晓点头。
萧成砚又看向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连自己爱的人都没有办法保护?”
薛晓仍旧安静着,现在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他怎么敢开口?
突然,外边的门被敲响了。
“殿下,季公子求见。”
“不见!”
听见是季洹旭,萧成砚的声音更加不不耐了。
但随即,还是打开了门,“算了,将他带来。”
“是。”
季洹旭从外头走进来,见了萧成砚便跪下了行礼。
“参见殿下,殿下安好。”
萧成砚听出来了,他的声音透着惶恐,今日怕不是来请罪的?
季洹旭知晓父亲做的事绝对会惹怒萧成砚,知道他从忠勇侯府回来便急匆匆的上门求见了。
父亲也是蠢物,莫说温清影是三皇子心尖上的人,动不得,更别说万一日后是五皇子登基,他们一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幸好她没出什么事,否则温清霖还不得整死他们。
他趴在地上给萧成砚行了个大礼,萧成砚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心情才好点,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拜,才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上前扶他起来。
“洹旭,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季洹旭陪着笑脸,“无事,不过是许久未见殿下,又得了两提好酒,想着拿来同殿下一同品品。”
“好啊,走,我们去院子里的湖上游船品酒!”
萧成砚笑着同季洹旭一同踏了出去,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满满的深寒,他原以为季洹旭是来同他坦白,求他原谅的,没承想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仅仅只是拿了两壶酒来打发他。
季洹旭看着他的笑,才放下心来,却忽略了身边季如风担忧的眼神。
——
许多天后的春日,裴霁带着温清影守在城外的回弯亭,等一个早该回来的人。
温清影等了许久,才等来萨拉满将满身伤痕的叶韵带回来。
见到她的一刻,温清影便落了泪,叶韵一袭青衣,衣裳上打满了补丁,脸庞却带着目空一切的冷意与坚毅。
她自幼便被带到西荣王宫,做一个最低等的侍女,没人瞧得起她,刚开始她听不懂他们的话,后来渐渐听明白了,却觉得还是听不懂比较好,他们看不惯她保守的,满是补丁的,像破布般的衣裳。
她见不到亲人,见不到国人,每次大雍的使臣来到王宫,他们都绑着她,拉着她去看,捂着她的嘴,伏在她耳边告诉她,你的国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这,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永远只能待在西荣,永远回不了家,你的亲人早就命丧西荣勇士的刀下了。
他们看着她崩溃,看着她痛苦,听着她艰难发出的泣音,在旁边狂笑,她只觉得痛苦,年少时在大雍读书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了,她想回家,却没人知道她还活着,没人能陪她说说话,她在异国他乡,听不到一丝乡音。
她和大雍离得最近的时候,是隔着屏风被人按在地上,捂住嘴,只能听见使臣的声音,那是她离家最近的时候。
一年又一年,她渐渐麻木了,以前她总盼着有人来接她回家,可后来,她只希望西荣人不要一直盯着她,但她却连寻死都没有办法。
“你是叶韵……是叶副官的女儿……”
温清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激动也是心疼,叶副官本是寒门子弟,一心为保国才投到她母亲的麾下,后来屡次立军功才攒下了家业,娶了青梅回家,生了女儿,本可以一生圆满顺遂,却在那场战役里失去了一切。
“是。”
叶韵看着梦中想了许久的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她朝着温清影跪了下来,是面前这个人将她从那腌臜地带回来。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可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清影立刻上前将她拉起来,她很瘦,连温清影都能轻易的将她拉起来,定然是受了许多苦。
“不要谢我……我受不起……你刚回来,还是先在温家落脚吧?”
见她想拒绝,温清影再次开口,“叶副官和叶夫人的牌位都在温家的祠堂,去拜拜吧?”
温家的祠堂里不仅是温家人,还有许许多多的牌位都是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们的,有名的,无名的,都有,温家为他们都供着灯,只求能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叶韵拒绝不了,她只能点头。
爹娘已经没了,但是牌位她得带着,她要自己供着,有爹娘的地方才是家。
萨拉满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他没有办法,温清影捏着他命脉,那是能决定他命的东西,她却用来换一个女人,他看不懂她,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救一个陌生人谋划这么久。
亚容迪发现他盯着那行人远去,以为他是爱上了温清影,开口劝他,“王子,您若是喜欢她,不如直接向她表露心意?”
萨拉满摇头,“我不喜欢她,我仅仅是欣赏她,但我也憎恶她,憎恶温家,她的母亲曾拿走了我祖父的头颅,但我的刀上也有温家人的血,这是世仇,是国恨,即便我先前的求娶,大雍皇帝同意了,我们也只会相看两生厌,我们之间不是我活,就是她死。”
叶韵跟着她回了侯府,温清影请示了长辈,开了祠堂。
叶韵走了进去,发现这祠堂不是一般的大,足足有旁的富贵人家四五个宅子般大,里面却放满了牌位,她找到父母的名字,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伸手将上面的两个牌位取下来,放进了带着的包袱。
温家大长老想阻止她,温清影却摇了摇头,“那是她的爹娘,本该让她带着。”
叶韵带着牌位便想离开,温清影轻轻拉住她的衣摆,“你要走吗?去哪?”
叶韵的衣袂飘动着,她看上去坚韧却又脆弱,“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带着爹娘出去走走,去看看,只要是在大雍,哪里都好。”
温清影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往后要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凭着这块玉佩来找我,如果离边关近的话,也可以凭着这个去找我的母亲,每个驿站的人都认得这个玉佩,你需要什么,他们都会帮你。”
叶韵将她递过来的手,推了回去,“我不会再有那些困难和痛苦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但这玉佩我不能收。”
温清影拗不过她,只能将花楹准备好的包裹递给她,“这个你拿着,里面是一些衣物和干粮,别推拒,你总要换洗吧?”
叶韵这才接过,“多谢。”
“再见,一路平安。”
“你也是,我走了。”
温清霖站在她身侧,“我以为你会留住她的。”
毕竟以温清影的口舌,什么人留不住?什么东西要不来?
温清影看着她的背影,羸弱,瘦削,却又那么坚定,她轻声道:“她有自己的方向。”
叶韵走到城外,本想买匹马,但是又发现没有钱,她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打开温清影给的包裹,想吃点干粮,却在几件衣服里发现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她打开一看,是银子,她甚至还贴心的换成了碎银子。
叶韵咬着饼,混着泪水咽了下去。
最后,她还是买了马,往北去,她想去边关,想去永定关看看,看看阿爹曾经用命守护的土地。
送走叶韵后,温清影回了屋,却看见裴霁坐在窗沿上等她。
“叶姑娘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裴霁从窗沿上下来,靠近她,他的身量很高,温清影却没感觉到有压迫感,只觉得安心。
他伸手将一个匣子递给她,“这里面是祖父和爹娘留给我的所有家产,都给你。”
温清影下意识的推拒,“不行,我不能收。”
“清清,你还记得我曾经给过你一个玉佩吗?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是给我未来夫人的,很多年前,我便已经确定你会是我的唯一的妻子,所以早早的便将那块玉佩给你。”
“我明日要启程了,东沂宣战了,我得到消息,他们联手西荣,已经向大雍下了战书,我得去,我没有母亲,没有祖母,没人能托付中馈,只能交于你,我的家产不多,不用你打理,放你这里便好。”
温清影没再拒绝,她踮起脚,靠在裴霁的肩上,“你要平安回来。”
裴霁伸手,顿了顿,还是用力回抱住她,在她身上汲取片刻安宁。
“我会回来的,我的根在这,我的家在这。”
“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小心。”
“好。”
“还有这个,也给你,”温清影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他,“这是我小时候母亲求来的,你拿着,就当是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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