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温静初看了她许久,不见她回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啊?”
温静初看着她呆愣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这是怎么了?发这么久呆?”
“没什么的,姨母,就是有些困乏了。”
“确实有点晚了,秋霜,去给姑娘收拾一下,明日还要早起。”
“那姨母,我先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许是真的有些累了,温清影今晚入睡很快。
第二日一早随着龙辇一路向寒山寺出发。
寒山寺在大雍屹立百年,每年浴佛节都在这举行。
马车在山脚下停下,温清影望着面前的九百长阶感叹,刚下山没几天就又回来了。
众人随着雍和帝往上走,那些朝臣的家眷大多都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到寺门口便累得香汗淋漓。
寺门口许多僧人尼姑垂手而立,等候圣驾。
“恭请皇上圣安。”
“免礼。”
监寺笑呵呵的带着众人往里走。
“已经为各位布置好休息的厢房了,请吧。”
温清影没有随着她们往里走,她得去看看老师。
“姨母,我去趟师傅那,过会再回来。”
温静初点点头,她是想去拜访无垢的,只是听说法师闭关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去回镜堂要绕过一片竹林,白雪覆盖着郁郁葱葱的竹子,若非心下不安,温清影便会将这些景色留在纸上。
刚下山那会就隐隐感到不对劲,但她也没太在意,今日入寺后,这种感觉更强烈。
无垢喜静,回镜堂离香客住的厢房最远,最为清净,路程也较远。
温清影身体弱,走得久了些。
无垢的房门紧闭着,大抵是闭关了。
虽然允许温清影在他闭关的时候进来,但她也会担心打扰到他。
以至于迟迟未敢叩门。
直到房内,传来轻微的叹息。
“温宁?是你吗?”
“是我,师傅。”
“进来。”
温清影小心的推门而入,无垢闭着眼坐在窗前,冬日的暖阳照在他身上,仿佛将要消散。
温清影敏锐的发现无垢耳后多了一撮白发。
他不过二十有六,怎么会有白发。
温清影合上门,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
“师傅,你怎么有白发了?我下山前还没有呢……”
“窥探天机,必有惩戒。”
温清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隐约感觉与她有关。
“温宁,有些路不好走,作为老师,总是希望你的路能平坦些,再平坦些,你能明白吗?”
温清影闭眼伏在他膝上,泪水顺着睫毛落下,一滴一滴,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只有在无垢这里,她才敢肆意的把所遭受的一切毫无顾忌的发泄出来。
“师傅,我本不求身居高位的。”
无垢温柔的摸着她的头。
“我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懂你?我只是担心你。”
说罢,叹了口气,
“罢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总归有我护着你。”
“师傅你真好。”
“谁让我只有你一个徒弟呢。”
无垢看着她挂着泪滴的脸颊,有些无奈。
知道她在无垢这里,温静初便没派人来寻她,温清影便在回镜堂跟着无垢学卦术。
无论前世今生,她卦术都不准,十次能对一次都算相当不错了。
“师傅,你教会我那么多东西,琴棋书画皆有小成,连医术你也夸我有天赋,可为什么您最擅长的卜卦我学不会,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行?”
温清影负气的往桌上一趴。
无垢失笑,“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有些东西你学不会倒是好事,算卦一事,本就是窥探天机,有天赋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缺陷,所以我宁愿你学不会。”
无垢垂下的睫毛在眼睑下投着半分阴影,让他此刻的神情透着几分高深莫测。
“从前你娇气,身体不好,每逢吃药便又哭又闹,教导你,说实话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如今却是这般稳重,我总觉得你变了,又好像没变。”
温清影抬头望着他。
“我是师傅的弟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无垢听着她的话,思绪有些飘散。
这些日子他时常梦魇,醒来却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但他能很清楚的感觉与温宁有关,当夜他就起身卜了一卦。
卦象说,因果循环,福祸相依。
医者不自医,同样的,与自己有关的卦象,他解不了。
沉默了许久,无垢再度开口:
“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字清影吗?”
“为什么?”温清影不解。
“松柏长至,唯影清清,为师希望你做的事无愧于心,别的,便什么都不求。”
温清影没有回答。
“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走你想走的路。”
仿佛是错觉,温清影觉得说完这句话后,无垢的脸色苍白了些许。
“师傅,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带上门,走出了回镜堂,没有再回头。
无垢推开窗,摸着自己的眼眶,将手中的龟壳收入袖中。
温清影回到厢房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些淋湿了,她看着愈来愈大的雪,伸手接过满天的雪花,莞尔一笑。
“姑娘!怎么身上都湿了,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花楹,去,给姑娘打点热水来。”
“嬷嬷,就肩膀湿了一小块,没什么大碍的。”
沐浴清洗后。
温清影前去拜了拜佛,才下山。
身体孱弱再加上淋了一场雪,温清影半夜便发起了高热。
她烧得神智不清,浑身像是进了冰窖一样冷。
醒来的时候,温清影只觉得嗓子疼,浑身无力。
“水……水……”
“姑娘醒了!快去通知老太太……”
花楹端来温水小心翼翼的喂她。
“姑娘,慢点喝……”
喝了水才感觉活过来,温清影才睁眼便看见花楹红肿的双眸。
轻声安慰,“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
花楹控制不住的流泪。
“姑娘,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府医说是普通的风寒,喝了药就没事了,可是……可是风寒怎么会吐血,若不是昨日大公子入宫求来太医……”
花楹哽咽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温清影对于咳血一事完全没有印象,却也不难猜到自己应该不是普通的风寒,她身体虽不是很好,但不至于淋了点雪便高热不退。
“我的囡囡啊!”
温老太太急匆匆的赶过来,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不停的擦拭眼角。
不多时,温清霖也赶了过来,强装镇定的宽慰这老太太。
“祖母,您先回去休息吧,您也三日没合眼了,阿宁这里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刘妈妈,扶老太太回房!”
目送温老太太走后,温清霖才松下肩膀,双手捂着眼睛,只露出细微的抽泣声。
“哥哥……别哭。”
大病初愈,温清影的声音有些沙哑。
“花楹,守着内院,别让人进来……”
“是,姑娘。”
温清霖收拾好情绪,拿起旁边的药碗喂妹妹喝药。
“魏太医说,你是中毒,但是我排查了所有你使用过的器具,碰过的食物,都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温清影揉了揉眉心,“哥哥,别费力了,查不到的。”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但是敢在天子眼下给我下毒,还查不出来的,这人不简单。”
温清影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但没证据她也不想说出来让哥哥担忧。
温清霖面色沉沉。
“你一直住在寺里,不会与人结仇才是,若不是冲着你,那便是冲着温家来的。”
“哥哥,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连我都没发觉中招,那这便不是普通的毒药,若非冲着我,那便是冲着母亲来的。”
“哥哥,近日有来自边疆的消息吗?”
“……没有……”
温清影脑中霎时闪过遗忘许久的记忆。
前世母亲一直在外打仗,鲜少回京,有次回京,是因着哥哥生了场大病,她依稀记得自己在佛堂跪了三日,为哥哥祈福。
那次母亲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像是从血堆里爬出来的,那场战役相当惨烈。
前世她从温静初那得知,母亲带领军队重创西戎,夺了他们一座城池,但临时得到哥哥病危的消息,将后续交于副将处理。
结果西戎的援军到得太快,刚得的城池未捂热便又丢了,还连续丢了两座城池。
而母亲在回京的路上也遭遇刺杀,她带的人不多,身边的护卫全部殒命。
圣上大怒,母亲连降两级,若非边疆战乱,需要母亲戴罪立功,圣上或许会直接斩了母亲。
想到这,温清影撑着病体坐起来,用力攥着温清霖的手。
“哥哥,你现在马上,写一封家书,告诉母亲我已经醒了,让她不要回京,还有,让她小心西戎的援军,让人快马加鞭,这封信务必在五日内送到母亲手里!快去!”
温清霖知道事情的缓急,并未多问,迅速提笔写信。
温清影看着他写了信,才放心下来。
只要母亲没有特地回来看她,大雍就不会失去那两座城池,她相信母亲这么多年的战场经验,没有后顾之忧,她就不会轻易被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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