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洒进了斋堂,廊下烛光微晃,林木影影绰绰,诡异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宁采蘩屏住呼吸,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一惊,惶惶不安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簇茂密的草丛,不过其中阴暗令人瞧不真切。
草丛的声响没有停止,不出片刻,竟然出现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光。
是什么东西?
宁采蘩吓了一跳,她神色紧张地抿唇,定睛看去。
“喵……”
突如其来的猫叫声响起,一只黑猫谨慎地从草丛中探出头,它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好奇地盯着她瞧。
宁采蘩看清是一只猫,她登时松了一口气。
哪里来的野猫?
她暗道。
黑猫眯起眼睛,它身形偏小,但是却矫健灵敏,黑色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光泽,带着一股高贵神秘的感觉。
它抬脚缓缓走至宁采蘩的裙边,微不可察地用脑袋蹭了蹭,随即抬头看她,似有讨好之意。
宁采蘩低头注视黑猫,对于它的示好,她没有任何波澜,转头看向斋堂的廊下。
然而人影早已不见,想必在她方才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再次走了过去。
黑猫见宁采蘩不搭理它,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
宁采蘩听得心烦,低声驱赶它。
黑猫没有恼,又好似没有听懂一般,继续蹭她,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圆圆的眼睛透着一股天真无邪。
宁采蘩见它不依不饶,她无奈地俯下身去,纤细的手摸了摸它的头。
黑猫的毛发柔顺细腻,摸起来倒是十分舒服,瞧它干净的模样,并不像是野猫,想来是道观中饲养的。
思及此处,她弯起唇角。
黑猫舒服地眯上眼睛,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夜风掠过,廊下的烛光轻轻摇曳,似要熄灭,脚步声再次响起。
宁采蘩闻见声音,她登时停下摸猫的动作,迅速避在大树后,偷偷探出头窥视。
黑猫睁开眼睛,不解她为何不摸了,焦急地伸出爪子挠了挠她的裙摆。
那人影再次出现了,远远地从斋堂的拐角处走了过来,不紧不慢地走至他们歇息的房门口。
宁采蘩瞪大双眼,她心跳如鼓,想要看清那人影的真面目。
可惜廊下烛光昏暗,那人影全身上下犹如被阴翳包裹着,潮湿又虚无,瞧着颇为古怪。
这是何人?
宁采蘩蹙眉,越发觉得那人影不像是人,她暗忖若是人的话为何一直绕着斋堂不离去,可若不是人,他究竟是什么?
就在她深思的时候,身下的黑猫见她还是不理它,不死心地叫了一声。
她心里发毛,一眨不瞬地盯着那人影,眼睁睁见其走了过去,绕过走廊的尽头的另一个拐角处,很快就不见身影。
宁采蘩困惑地收回视线,她深吸一口气,咬牙跟了过去。
黑猫见她走了,敏捷地爬上树,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身影。
忽而道观上空一道虚影快速闪过。
黑猫似是察觉,它忌惮地低吼一声,转身跳进了草丛中。
夜色愈沉,乌云遮掩住明月,四周暗了下来,斋堂的廊下烛光幽幽,陈旧的木地板起了潮,泛着水光。
那人影垂着头,步伐缓慢,长长的衣衫拖在了木地板上。
宁采蘩走了没几步就追上,她见状放轻脚步,同人影保持着一定距离。
除却斋堂,道观中的其余殿室皆未点灯,好似陷入了黑暗之中。
宁采蘩眼里满是探究,她跟着人影再次回到斋堂,她悄悄地呼出一口气,避在墙后。
此人这是做甚?
她心下纳闷。
宁采蘩小心翼翼地跟了人影一路,就见他走着,也没有其他意图。
她心里想着,不料前头的人影骤然停住,似要转身。
宁采蘩没有反应过来,她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
就在人影即将转过身之时,宁采蘩暗道要完了。
下一瞬她的手猛然被攥住,一只温柔的手顺势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回拐角处的墙后。
“嘘。”
她的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宁采蘩转头,便见聂潮生不动声色地将她拢在怀里,呈现一种保护的姿势。
她略微不适地在他怀里动了动,眼神疑惑地看向他,想要问他怎会在此处?
聂潮生目光一寒,低声道:“小姐,不要出声,那东西不是人。”
话音刚落,她的心一沉。
什么叫不是人?
宁采蘩不敢再轻举妄动,但身子微微颤抖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合在一处,仿佛彼此间的心跳都能听见。
夜风吹过,若有若无地吹起他们的衣衫,微凉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他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宁采蘩哆嗦道:“他,他走了吗?”
聂潮生闻言探出头,却未想到原本站在廊下的人影突然不见踪迹了。
“不好。”他皱眉,意识到不对劲。
“怎地了?”她心中慌乱。
“他不见了。”聂潮生沉声道。
宁采蘩闻言一惊,她转头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影没有消失,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褪下了黑色的长袍,露出了真面目。
他长相奇怪,头顶上杂毛凸起,小小的眼睛闪烁着凶光,鼻子上下伸缩着,不停地喘着粗气。
宁采蘩瞳孔收缩,她感到寒意从脊椎一直蔓延到全身,身子颤抖着仿佛被恐惧所笼罩。
“快走!”聂潮生得知不妙,他攥住她的手就逃。
二人在长廊奔跑了起来,那东西很快就追了上来。
宁采蘩趁乱回过头,便见他原本是站着,倏然变成四条腿,他形似犀牛,颇为壮硕,正朝他们奔了过来。
聂潮生紧紧握着她的手,察觉到那东西的速度在不断加快,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藏于袖中的手偷偷抬起,趁宁采蘩不注意,一道隐晦的金光射了出去。
金光化为一道道利剑插入那东西的身上,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宁采蘩闻见声音,想要回头。
“小姐,别回头。”聂潮生低声道。
二人顺利逃出斋堂,慌乱间寻了一间殿室躲了进去,接着将大门紧闭。
宁采蘩气喘吁吁,她靠在门后,见外头没有声音传来,登时松了一口气。
“潮生,你怎地发现那东西不是人的?”她脸色苍白,转头道。
此殿室并没有点灯,四下是一片漆黑。
聂潮生的面容不甚分明,他轻声道:“奴不过是不小心瞧见他的脸了。”
宁采蘩思绪纷乱,她点了点头,发觉聂潮生竟还握着她的手,便想要抽出。
聂潮生默默地松开了她的手,他的手抬起,似在留恋。
“当真是吓死我了。”宁采蘩捂住胸口,她的心中满是恐惧。
“小姐您为何要跟着他?”聂潮生抬眸。
“你瞧见了,我醒来发觉他一直绕着斋堂,心生好奇,便跟了上去,不想他竟不是人。”宁采蘩心有余悸道。
“原是如此。”聂潮生漆黑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宁采蘩面色稍霁,暗道,若是没有聂潮生在,她今夜恐怕凶多吉少了。
“潮生,谢谢你。”她低声道谢道。
“您何必谢奴。”聂潮生摇摇头,“奴说过了会保护您的。”
宁采蘩微怔,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透过沉沉的夜色,似乎能感到聂潮生正在注视着自己。
她尴尬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殿室,询问:“咱们还要在此处待多久?”
“奴不晓得那东西何时会出现,小姐不如先暂且待在此处?”聂潮生凝思片刻道。
现下也别无选择了,宁采蘩叹了一声,便命聂潮生点上灯。
聂潮生摸索着寻到火舌后,他便在殿室里悬挂的蜡烛点上火,思及亮光会将那东西吸引过来,遂就点了一两盏,所幸能瞧见个大概。
宁采蘩寻了一个蒲团坐下,见聂潮生点上蜡烛,叫他过来坐下。
聂潮生乖乖地在她的身边坐下。
二人沉默下来,一股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周遭。
宁采蘩转头,目光扫向聂潮生,昏黄的灯下的他安静地坐着,脸色有些苍白,浓密的鸦睫垂下来,轻轻颤抖着。
她顿时心生愧疚,若不是自己擅自出屋,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现下他们二人也不会困在此处。
“对不起。”宁采蘩满是自责,她小声道。
聂潮生一愣,目光微动:“小姐为何道歉?”
“都怪我不听清风道长的话,擅自出去,害你被那东西追赶,对不起。”宁采蘩低下头,红着眼睛道。
“不是的。”他摇头。
宁采蘩闻言转头。
聂潮生见她双眼泛着水光,他的心一软,抿起一丝浅笑,温声道:“就算您不出去,奴起夜说不定也会碰到他呢,小姐,您不用自责。”
“你不用安慰我。”她吸了吸鼻子。
“到时候奴只身一人面对,没有小姐的陪着,奴都不知道该如何了。”聂潮生凝视着她,眸底泛出柔色。
宁采蘩忍俊不禁,她一时之间不知该笑还是哭,只能别过头去。
聂潮生悄然凑近她,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漆黑的眼眸里透着几分清亮。
他委屈道:“小姐,想到这里,奴还有些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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