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故

返回君华宫,厉知年还坐在窗边看书。

见璟曜进来,他抬眼看他,“有些人呐……终于忍不住了。”他继续阴阳怪气,“有本事在我们这继续躲着啊。”

璟曜没理他,他翻了一页书,好奇问:“那小崽子没为难你?”

璟曜走到厉知年身边,“没为难。阿玖很高兴我去见他。”

“哼!我们比他提前先来了三日,帮他打点前,打点后,他也不来谢谢他老师我。”

璟曜帮玉璟玖狡辩:“阿玖他从小就怕你,还不是小时候你经常为难他。”

厉知年猛地放下书本,“小崽子可不怕我。他以前没少向他父皇母妃告我的状,我三天两头不是给陛下解释,就是在去给颜妃娘娘解释的路上。”

璟曜想着往昔,“你也三天两头不是给陛下告状,就是在去给颜妃娘娘告状的路上。”

厉知年调侃他,“哟!和小崽子学坏了,敢和我回嘴了啊。”

璟曜笑着摇头,他可学不到阿玖的半分神韵。

那时候,玉璟玖的确没少给厉知年找麻烦;厉知年也变着法地调教他,闹下了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话。

时间果真很神奇,增长了年岁,却留下欢笑。

回顾那时的感受,他们或许变了,又可能没变。

眼看快到萧惗倾的生辰宴,宫里人都在紧张地筹备着。

知情者都懂,名义上是生辰宴,实则是选亲。

许谦对这件事表现得十分重视,他打算去君思宫里找萧承澜。

这么多年,他对萧承澜的仇恨也不知转变成了什么。他们不是亲近的翁婿,却是简单的君臣。

许谦已过耳顺之年,本想辞官归家,但陆时彦那厮不走,他也不走!人争一口气,他倒要看看是谁先离开。

他很有信心,陆时彦比他大几岁,怎么说他都应该比自己早死。

丞相府依旧是丞相府,但当年的国公府却已成了将军府。府名是许谦要求更换的,他家里出了两个将军,这个名字足够陆时彦羡慕嫉妒。

许百海的儿子许睿今年夏天已经与柳家先生的女儿成了亲。

柳家书香门第,柳先生才学绝伦,教导出来的女儿柳薇蕊可谓秀外慧中,才貌双全。

许睿与那柳家姑娘因诗会相识,情投意合,许谦极满意这门亲事。

许百湖的大女儿许淑与何家的独子定了亲,婚期在明年春天。

何家是经商世家,何硕是个老实又出众的生意人,他是许谦亲自为儿子参考挑选出来的女婿。

许谦想着要在萧惗倾的生辰宴上多留心留心,为小孙女许婉也寻一门好亲事,那他也就能再少份牵挂。

他们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静好时光,为这喧嚣的尘世增添热闹。

君思宫里,萧承澜在喂鱼缸里的锦鲤。

岁岁无情,却沧桑有痕。

四十三岁的他,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岁月的沉淀使得他更内敛忧郁。

他打算再坚持两年就把皇位禅让给萧予安。到时候脱离束缚,天地宽大,自有他的去处。

那些情深似海、矢志不渝从来不会因为日升月落,云遮星沉而黯淡。反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更加熠熠生辉。

“陛下,这生辰宴与惗倾公主相关,老臣觉得可以去找潭儿商量商量。据说云中城来的九皇子医术一流,老臣正好去见识一下那人中龙凤,陛下要去吗?”

许谦很想见见那九皇子。宫里传出的谣言把那皇子说得神乎其神。

若是九皇子还没有中意之人,小婉或许可以去试一试。那自己晚年去云中城的梦想就要实现啦!他高兴得溢于言表。

萧承澜自然看透了许谦心中所想,他答他:“去看看吧,朕也想一睹风采。”

他想着没准萧惗倾可以争取当个皇子妃。

君凤宫内,玉璟玖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他这几日正和宫里的太医交流探讨许皇后的病情。

他有问必答,太医院的太医都对他夸口不绝,嚷嚷着要他不吝赐教。他已经帮助他们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

玉璟玖不用再担心见不到璟曜了。每日早出前,晚归后他都能看见璟曜在等他。但璟曜从不陪他一起出来,他也没机会带他在这南墨皇城里走走逛逛,他很遗憾。

不过不出来也有不出来的好处,他听说那惗倾公主的生辰宴是为了选亲。

他心里祈祷,阿曜还是躲好吧!那张脸再加上他的本事,任何公主都可以对他一见倾心。

他至今记得赫连笙离开前去看他时,她说看上了那个叫璟曜的暗卫,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送她?

当时的赫连笙只在心里想:她为了她王兄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她不懂,为什么王兄要让她来要人?

玉璟玖听完就生气地一脸回绝,“没有。不送。”

看玉璟玖突然变脸,甜美的小公主更迷惑了。

玉璟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早日治好许皇后的病,然后离开。

他和阿曜能够回到当初东离山的木屋里,过与世隔绝的生活,那想想就十分美好!

只是这时的他,不会想到,当他回到东离山与世隔绝时,生活却不美好,而是噩梦相连……

萧承澜和许谦到了君凤宫,玉璟玖正蹲在院里挑药材。

看这穿着举止应该就是宫里人口中传的皇子神医。

许谦信步走到他身前,他没有反应。许谦咳了两声,他抬起头看向许谦,许谦顿时看得目不转睛。

许谦弯腰道:“老夫名叫许谦,皇后娘娘是老夫闺女,谢谢玖殿下能来为她诊治。

本来早就该来道谢,但潭儿的病情还没稳定,老夫就没来叨扰,玖殿下,还请见谅。”

玉璟玖看看这和蔼慈祥的老者,他起身扶起许谦,朝他鞠了一躬,“许爷爷,您客气了。”

许谦欣慰,还真是个颇为和气的皇子,越发满意了!

他伸出手介绍萧承澜,“这位便是我们南墨的陛下。”

玉璟玖闻言多瞅了萧承澜几眼,他看上去比他父皇更严肃。直觉告诉他,皇后的病多多少少都与这皇帝有关,他得对症下药。

萧承澜也盯着他看了会儿,“皇子殿下到南墨来,朕还没有好好招待过你。

几日后,是惗倾的生辰宴,你可以带着那两位厉大人和你的侍卫们一起来,就当朕为你们接风洗尘,如何?”

许谦觉得萧承澜也对这九皇子满意,怎么办?小婉看来是没戏了。

这是“接风洗尘”的意思吗?

玉璟玖惶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没理由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晚上玉璟玖带着凌书他们去君华宫商讨。

说了前因后果,厉知年突然站起,表现得非常震惊,“小崽子!你怎么就替我们答应了?”

玉璟玖看到厉知年这样子,顿时着急起来,他忙看璟曜,“阿曜,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现在去反悔还来得及吗?”他也慌乱到站起来,控制不住想去拉璟曜的手。

厉知年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旁边的玉珘瑨拐了拐他,无奈地指责他:“你别总是欺负小玖,你无不无聊。”

玉璟玖明白过来,他气得冒烟,“我再也不要来君华宫啦!”他想转身离开。

他去拉住璟曜的手,“阿曜,你和我去君玉宫住,我们不要理他。”

玉珘瑨再拐下厉知年,“知年,快向小玖道歉!”

厉知年心里苦,“小曜在我这住得好好的,你干嘛要拉他走”,他底气十足地补充, “我好歹是殿下的老师,殿下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了?”

玉璟玖皱着眉毛向璟曜抱怨,“阿曜,是他为老不尊。”

玉珘瑨被逗笑,厉知年忙回头问:“老?我老吗?”

玉珘瑨点头,“小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厉知年:“……”

嬉闹一阵,厉知年在玉珘瑨的帮压下,还是给玉璟玖道了歉。

看厉知年对玉珘瑨这唯命是从的样子,玉璟玖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努力讨好他大哥。

所谓一物降一物,真有道理。

璟曜说起正事,“这次生辰宴,也就是选亲,据可靠消息,西楚的皇子秦子沐和北燕王子赫连烨也会到场。”

听到赫连烨,玉璟玖觉得真是冤家路窄。

赫连烨离开前留的话,他父皇转告了他,他还夸他连北燕人都能吸引,他已经觉得很难为情了,当时璟曜竟也在场,他更加无地自容。

“阿曜,你想去生辰宴吗?”

玉璟玖虽然觉得惗倾公主看上璟曜的概率很小,但他私心还是不想让他露面。

“我就不去了。”

听到这回答,玉璟玖放心了。

他的阿曜太优秀,他不想他露面。

他有时甚至会想到,如果把阿曜藏起来的话,那别人就见不到他的好,他就永远只属于自己了。

可是,他藏不住。

“还有一个情况是,南墨老丞相陆时彦的孙子陆贤谨三年前就开始追求那公主了。”

玉璟玖吃惊地问:“阿曜,这个你都打听到啦!”

璟曜回之一笑,继续说:“陆翊和他儿子一直存有图谋不轨之心,也不知道陆贤谨对那公主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厉知年接话,“这样的人多看重权势,假意肯定多过真心。”

玉珘瑨反驳他,“知年,情爱这种事,若为外人,只是隔雾看花,不可妄下定论。”

“小珘,你呀,就是太感性了。”

厉知年饶有兴趣地问玉璟玖:“小崽子,不如你来猜一猜,那陆贤谨对那萧公主有没有情意?”

玉璟玖没回答他,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璟曜,睫毛扑棱,又呆又傻得可爱。

璟曜知道他从来不敏感于这些阴谋算计,他永远都是那么朴实纯粹。

璟曜不想让他卷入这些肮脏的争斗,他转头拜托厉知年,“厉大哥,宴会上就麻烦你们多周旋了。”

厉知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玉璟玖一眼,这真是个小傻子。

他指指他,“到时候你就乖乖低头吃你的饭,别的你啥也不会。”

玉璟玖白厉知年一眼,尊师重道他会,药灵子可以证明。

没过几日,西楚和北燕的人都到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平静的度过了生辰宴前的日子。

璟曜他们知道西楚和北燕此次来,多是为了阻止中云向南墨求援,具体孰是孰非,与南墨的皇帝萧承澜脱不了干系。

令人头疼的是,萧承澜又是那北燕王子的舅舅,亲情与道义面前,他会如何抉择?

璟曜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他要好好保护玉璟玖,拼尽一切保护好他。

许清潭这几日又开始头疼,为了让玉璟玖去参加生辰宴,她把萧予安喊到了身边。

许皇后固执地要萧予安守着,玉璟玖就只能放心的去参加宴会了。

生辰宴上,起先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座位分列两排,中云和北燕相对,但赫连烨没有多看玉璟玖。

玉璟玖只管低头吃东西,把嘴堵得严严实实。

别人对他说话,在身旁的厉知年会替他回答。

萧惗倾并没有关注留意宴会上的人。

萧承澜对她这种冷漠坚持的态度也无话可说。因为心里有一人,其余皆路人,这个他深有体会。

多少年的心酸苦痛警示着,他想阻止萧惗倾在这条路上行走。但他也知道,时至今日,他们都在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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