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明媚，微风煦暖。
生辰宴从早晨始，正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总有不安分的人，西楚皇子——秦子沐便是其一。他起身往前走到正中，与他相平齐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北燕和云中城的代表。
秦子沐模样还算周正，穿着打扮却有点花哨。
“陛下，我们西楚给南墨备了厚礼。”
几个侍卫抬上来一些箱子。
玉璟玖无语，送金子？
他抬头就直对着那些珠宝，他想这西楚人是不是太坦率了点。
秦子沐刚想炫耀一下这些宝贝，转头就把玉璟玖望进了眼里。
他瞬间变得呆滞，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
看得久了，无意中对上视线，玉璟玖瞪大了眼，莫名其妙，这秦子沐怎么这样看他？
秦子沐回过神，他已经对箱子里的东西没了兴致。在别人眼里，也只以为他是对着箱子发了一会儿呆。
西楚的老尚书齐全起身走到秦子沐身旁，向南墨皇帝行礼后开口介绍这些箱子里的东西。
秦子沐完全没有听见齐全在说什么，他独自在脑海里描摹着刚刚那人的样子，心里痒得不像话。
齐全介绍完礼物，又说了一些两国友谊长存的场面话，然后看了看他们殿下，打算回去入座。
转身时，他留意了一下那桌坐着的人，等看清玉璟玖的样貌时，他摇了摇头。
秦子沐也转身看向玉璟玖，这次的他，只低头吃着东西。
他没多停留，快速回到了和玉璟玖同一列但靠后的位置。
宴会即将进行到尾端。
陆贤谨旁若无人走到正中行礼，堂而皇之地请求萧承澜给他和惗倾公主赐婚。
真真假假，萧承澜也分不清了，他记得他似乎回绝过陆贤谨几次。没想到，现今更是大着胆子求到了众人面前。
萧承澜急需找个借口推辞，他看向宴会上吃得津津有味的皇子，“朕心里已有合适人选，陆侍郎不必强求。”
陆贤谨转向萧承澜说的合适人选，他年轻气盛，一意孤行，“陛下，贤谨不服！不如让我与他比试比试。
我最擅长骑射，若他骑马射箭真能赢我，我也能承认我不如他，然后死心。”
玉璟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殊不知麻烦已经缠上了他。
萧承澜像是在考虑这法子的可行性。厉知年起身走到萧承澜面前，“陛下，此法不妥。比试争斗是小，伤了人就不好了。”
“云中城的大人莫不是怕了？想必云中城也是一堆碌碌庸才。”陆贤谨有恃无恐。
他继续咄咄相逼，“若是如此，让他直接出来认输！”
另一边，玉璟玖看到厉知年走到萧承澜面前，他后知后觉，忙问旁边的玉珘瑨。
玉璟玖了解后，玉珘瑨忧心地小声道：“小玖，这陆贤谨不依不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玉璟玖表示理解，他也不想这么招人，但事实总是相反。
厉知年转头看一眼玉璟玖，事关中云颜面，若是玉佑泽在此，肯定为了儿子周全，直接就说技不如人了。
如今云中城危，倘若直接认输，连这点脸面都不想要，那还怎么寻求南墨援助？
玉璟玖看出厉知年的为难，人家都点名要他比试了，最起码的骨气还是要有。
他也起身走到中间，表示同意比试。
吃饱喝足，众人都被激起了好奇心。他们迅速转占马场，玉璟玖被迫成了表演的人，他虽无奈，但自信也还有。
他心里一直谨记着骑马射箭的技巧要领，这些阿曜都教过他。
年少时，他会带他骑马遛弯，带他进山狩猎。
只要是他该学会的，阿曜都会先他一步学会，然后精心教导他。
想着想着，玉璟玖思绪又飘远了，不知道此时，阿曜在干什么？
到达马场后，宫女侍卫们忙着布置准备用来观看的场地。
玉璟玖和陆贤谨则去挑选马匹，两人各挑了一匹黑马和棕色马。
等所有人都在马场外围入座，比试也开始了。
玉璟玖背上箭篓，听马场的负责人讲着规则和注意事项。
每人各有一个箭靶，并排摆放在相同位置。
每人箭篓里十只箭，绕着马场的圆形跑道跑两圈后第三圈可以射一箭。
即跑满两圈可到指定位置射箭一次，如此循环，一柱香后结束，射箭射得多且准的一方获胜。
烈日高悬于空，皎阳似火。
在热烈的氛围下，众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
锣鼓一声响，马儿奔出。
玉璟玖刚开始骑得并不快，陆贤谨看着他这状态，在心里笑起来。
为了观察皇子的囧样，他想着等等他，最好是能嘲笑嘲笑。
就在棕马放慢速度时，黑马渐入佳境，绝尘而去。
黑色的马匹在马场上纵意奔跑，这倒有点出乎陆贤谨的意料。他得到的消息是：此皇子只是个摆弄医书，只懂药理的大夫。
璟曜的骑术箭术极精，教出来的玉璟玖当然不会差。
刚开始，玉璟玖还没适应，等找到了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
陆贤谨渐渐落后半圈，因为开始的掉以轻心，导致后面他的节奏完全乱了。
看到前方玉璟玖背篓里比他还少的箭，他心火大起，从来没有人可以让他颜面扫地。
陆贤谨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输的，即使用到不光彩的手段，他也不能输。
马场上失误意外常有，这次也可以不例外，他阴暗地想。
他慢慢将箭尾对准了玉璟玖所骑的黑马，假装不经意，看准时机后就对着前方毫不犹豫射出。
黑马发狂，腾空而起，嘶鸣声喊得所有人心里一惊。
马匹带着玉璟玖在马场上旋转跳跃，横冲直撞，场面惊悚。
霎时，“殿下！”、“小玖！”厉知年和玉珘瑨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
若是直接从发狂的马上摔下，少不了会伤筋动骨。
就在凌书准备上前出手之时，有一道身影更快更迅速。
那身影飞跃到玉璟玖身后，坐上马背，双手伸过，拉住缰绳。
黑马长啸，跃地而起。
玉璟玖仰倒在他怀里，陷入一片温热。
他们墨发拂扬，衣袂飘飞，纵马驰骋。
冷静的判断和熟练的技巧使得黑马逐渐平静，最后停歇下来。
玉璟曜呼吸急促，回过头看他，他也喘着气低头看来，吐息吹掠在他脸颊，柔和的声音传出，“阿玖，别怕。”
等玉璟玖恢复好，璟曜离开他的背先下马，然后双手接他下地。
刚一着地，玉璟玖就腿软，他扑到璟曜怀里，“阿曜，吓死我了。”
璟曜不断拍着他的背，“没事，我在……”安抚了一会儿，他们才分开距离。
厉知年和玉珘瑨，凌书一行人匆忙围上来查看玉璟玖的情况。
璟曜他们在这边问长问短，殊不知，有的人从他一出现起，世界便已天昏地暗。
璟曜扶着玉璟玖走过马场，在途经陆贤谨时，视线落到他身上，“这件事不会就那么算了。”
他说得轻松，陆贤谨却从那样的眼神中体会到一丝沉重。
璟曜手拉着人走到马场外围，一黑一蓝的身影缓缓而来。
此时的阳光似乎有点刺眼，某些人湿了眼眶。
众人都被这受惊的马匹吓得不轻，赶上前来了解情况，一时间，气氛沉闷。
许谦忙走来关心，“玖殿下，你没什么事吧？”
他说话时湿润的双眼却紧盯着璟曜。璟曜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地站在玉璟玖旁边，并不打算言语。
玉璟玖想安慰许谦没事，璟曜却在这时松开牵住他的手。
他走到萧承澜面前行礼，低头询问：“陆贤谨陆大人故意纵马伤害我云中城的皇子殿下，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理？”
陆贤谨上前狡辩，“你眼瞎了！敢诬陷我！”
“……你瞎眼了！敢与皇子较量，自不量力？”
“你以为”。
璟曜不想听他废话，“有马为证，不必多说。”
最终在几个目击证人和棕马伤情鉴定的铁证下，陆贤谨辩无可辩。
陆时彦出来打圆场，“陛下，幸好皇子殿下没有受伤，老臣这就让贤谨回家闭门思过。”
璟曜接着问：“哦？若是伤了皇子殿下又该如何？你担待得起？你这闭门思过就像回家吃饭一样简单，这惩罚得亏你说得出口。”
陆时彦一噎，这一刻，他怎么感觉回到了二十年前。曾经的那人也经常气他，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气。
只是他还是那么英姿勃勃，风度翩翩；而自己已苍苍暮年，垂垂老矣。
陆时彦深呼吸，盯向他，“你以为你是谁？看你这装扮，应该就是个小侍卫吧！有你多嘴的地方吗？”
璟曜坦荡大方，“这又有你多话的地方吗？”
陆时彦还想再争，璟曜却只转头问萧承澜，“不知陛下以为该如何惩罚？”
萧承澜视线并不敢看他，小声开口回问：“你以为当如何？”
等的就是这句话，“就让陆贤谨大人在受惊的马匹上跑个一柱香。”
陆时彦劝阻，“陛下，这太危险了！”
“我们皇子殿下就不怕危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位老大人你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是说，这事你们做得，我们云中城的人就做不得？”
璟曜极有气势地看向陆时彦，陆时彦觉得这压迫感更熟悉了。
“一柱香是不是太长了？”陆翊在旁边插话。
陆时彦回头瞪他。
终于有傻子上勾了。
“那跑半柱香也行。如果没多久就从马上跌下来，那我们看在他骑术不精的份上，也就不让他坚持半柱香了。”厉知年在后边内心欢快地附和。
等萧承澜点头应允后，璟曜带着玉璟玖回马场挑了一匹烈马。
陆贤谨不情不愿的上马后，璟曜故技重施，对准马屁股狠狠地射了一箭。
玉璟玖有点心疼那匹烈马了。
才一会儿工夫，陆贤谨就被发狂的烈马甩出，接着，比试前准备的太医就派上了用场。
看着一群人惊慌失措地抬着陆贤谨跑出马场，玉璟玖偏头看着璟曜傻笑，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有人兜底，有人知冷暖。
璟曜牵上玉璟玖，重新返回马场外，许谦看着他们走来。
恣意少年郎，轻狂又张扬。耀眼的阳光笼罩而来，似乎赶走经年不散的寒霜。
回原地后，萧承澜刚好要带人离开。
许谦内心满是疑惑，他直接邀请玉璟玖，“玖殿下受惊了。不如和我一起去将军府，我好好款待款待你们。”
璟曜忽视许谦对自己这不礼貌的眼神，征询玉璟玖的意见，“阿玖，你决定，我都听你的。”
玉璟玖其实不是很想去，才想回绝，许谦又开口：“我那夫人昨日一直喊头疼，玖殿下今日方便去给她治一治吗？”
这他还能怎么回答？
大家便决定跟着许谦去将军府。
令人意外的是，萧惗倾居然也跟着去了。
生辰宴不欢而散，有的看了热闹；有的当众出丑；有的事不关已；有的烦心又伤神……
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人心从来都无法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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