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槐抬眼去看燕北堂,就见到对方垂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食指,方才哭过的眼角仍带着点红痕,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燕北堂的眼角。
“那就好……”郑南槐轻轻地说,“不过还是得想个办法应对,否则实在太吓人了。”
燕北堂自然点头,“恐怕还得去一趟回清阁,我们在离开这里之前去一趟慈怀寺好了,这段时间怀莲和肃霜帮了我们很多。”
“慈怀寺?”
郑南槐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他们身处北疆,“也好,我也想借阅先祖手札,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什么事?”
“我想试着猜猜我娘当年遇到的到底是哪一只鬼仙,想来只能靠手札里对鬼仙的记载来推断了,还有附在你身上的又是谁,虽说我们可以直接去回清阁探探叠鸦的口风,但事先多些了解也好。”
燕北堂点头,“嗯,我来安排行程,你刚醒来不久,这种事不需要操心。”
……
雷光闪过,映亮燕北堂的半张脸,依稀可以从他左眼见到一缕似有若无的血光,郑南槐心下一惊。
他分明记得燕北堂的左眼已然损毁,现在应该被一张符纸遮着,为何现在燕北堂的左眼又完好无损?
潮湿又冰凉的水汽被裹挟在狂风中卷过他的皮肤,郑南槐此时才发现自己脚边的断木下正是江水滚滚,不远处的穹顶已雷云密布,时有紫光在云层间闪烁。
“为什么又回到了嘉宾楼……”
他惊骇之际,身前的燕北堂忽然逼近,于电光火石之际伸手紧紧勒住了他的脖颈。
郑南槐立刻就感到了窒息带来的痛苦眩晕,他勉力掐住燕北堂的虎口试图争夺一丝一毫的空隙。
“你和你娘长得真像……”
燕北堂嘶哑低沉的声音猛然在他耳边炸响,郑南槐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发黑,却仍感受得到燕北堂——或者说鬼仙抚摸着他的眼下,动作间竟是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痴迷。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小南!快醒醒,我在这里!小南!”
耳中忽地传来燕北堂焦急的呼喊,郑南槐尖叫着睁开眼,猛然坐起时却见眼前仍是北疆的小屋,燕北堂的左眼上依旧裹着一道符纸。
“你做梦了吗?梦见什么了?”燕北堂见他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脑后,让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从噩梦中猝然惊醒,郑南槐还能感受得到胸腔中剧烈的心跳,身上一层薄薄的冷汗令他一阵阵地发冷,大脑还恍惚着没能回过神来,片刻后才吐出一口气。
“应该是你体内的鬼仙故意让我做的噩梦。”郑南槐叹息着扶住燕北堂的手臂,将头靠在对方肩上,“他让我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嘉宾楼,还被你掐住脖子。”
闻言燕北堂便皱起眉来,仔细查看了郑南槐的脖子,确定没什么伤痕才放下心来。
“我竟然毫无所觉……”
“不,应该不只是单纯地用鬼气影响我的心神,”郑南槐略有些迟疑,“他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我在想——”
“这……”
燕北堂也意识到郑南槐未说出口的推测,不由得也露出古怪的神色:“难道他就是害了你娘的鬼仙?”
话音刚落,郑南槐便觉得脑海中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转瞬即逝的刺痛让他面上闪过痛苦之色。
燕北堂急忙问:“怎么了?”
用力摁压着额角将那股痛楚抹去,郑南槐脸色有些难看:“我也说不清楚,他好像不知用什么手段和我的神魂产生了联系,能直接对我的意识产生影响……刚才我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疼了一下。”
若真是如此,郑南槐往后随时都有可能受到鬼仙的影响,万一在对战的紧要关头时被鬼仙趁虚而入露出破绽,那等着郑南槐便不只是走火入魔这样的结局了,被抓准时机的对手一击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他都能作妖,不知他之前有没有对别人动手……可惜我们现在手里只有五枚腾龙印,我体内只打入了其中四枚,也许再多打入一枚他的意识就不能任意妄为了。”
郑南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我想他之所以能得手也有血脉相连的缘故,你应该也能察觉得到,三浮和喻焕没有被鬼气入侵过。”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燕北堂烦闷地叹气,“不幸中的万幸了,可你怎么办?”
他说着便从胸前摸出乾坤袋,从中取出那断成两截的腾龙印,“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发现,这是碧血珠里的那枚腾龙印。”
“嗯,我曾用罪业瞳看到过,”郑南槐点头,“但当时白献涿没找到办法修补,你有再去问过他么?”
“有,但和你说的一样,他一直都查阅不到解决方法,所以它一直都放在我这儿。”燕北堂有些颓丧,“之前白献涿说他们在平州发现了一枚宝石,怀疑是腾龙印的容器,但最后证实那只是个仿造品。”
“仿造品?腾龙印不是天地生成的宝物么?如何仿造?”郑南槐闻言便觉得惊奇,“还真的被误认为是腾龙印,那它的作用与腾龙印差别大么?”
“说是有人试图造一个能像腾龙印这样吸收怨气的随身法宝好兜售给那些并未修炼的世家大族,就是差别太大了才让我觉得可惜,若能有腾龙印的五成作用也好,可惜只是个类似招魂幡的法器,要先收纳许多枉死之人的魂灵才能发挥作用,简直本末倒置。”
说到后面燕北堂显然怒上心头,腾龙印本是用来吸取能引人丧失神智、荼毒生气的怨毒之气,天道造出此物就是为了防止天地间怨气过重生灵涂炭,结果这个不知所谓的仿造品反倒要去残害虐杀更多无辜的人来发挥效用,荒谬至极。
见他紧紧拧着眉,只怕已在心里对研究仿造品的人怒目而视唾骂了千万遍,郑南槐心中觉得好笑,这个人真的是从未变过,便出声安慰道:“既然是白献涿将这件事告诉你的,想来修界也对始作俑者进行了惩处,不要生气了。“
燕北堂用十指拢着他的手,时不时捏着郑南槐的指节。
“我不生气,那我们还是得去找其他几枚腾龙印,也不知道这只鬼仙会在什么时候又对你动手。”
“别着急,或许再过不久我们就会有新的线索的,”郑南槐弯起嘴角,“应该说我们运气好才对,要是不恰好我身上带着先前发现的那些腾龙印,我们两个都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活得好好的。”
燕北堂看他扬起笑,不由得也跟着弯弯嘴角,面前的这个人总是如此,不论面对多少难题也能重整旗鼓,好在他没有一错再错,没有让郑南槐彻底迷失在空洞的人生里。
他不禁将郑南槐抱入怀中,用力感受着这个人的存在。
郑南槐冷不丁被他抱了个满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低头靠在燕北堂肩上。
直到现在他都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重伤失忆,踽踽独行了数百年,但眼前的一切又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切发生过的,郑南槐心中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好似如转瞬即逝又如影随形的迷雾萦绕在他脑海中,唯有勉力去感知到燕北堂就在他的身边才能让这份感觉略有消散。
“对了,”郑南槐突然想起件事来,“之前掌门曾给我看过一幅卷轴,上面似乎就标记着腾龙印的所在之处。”
燕北堂忙放开了他,“什么卷轴?”
“是唐剑门的人从遥州的重蝶谷内带出来的,我们就是在那里找到的第一枚腾龙印!”
说着,郑南槐便起身走到书桌旁展开宣纸,燕北堂便在一旁磨开墨水给他。
郑南槐回忆着之前看到的那幅卷轴,将重要的东西尽量依照原样拓在了纸上。
“这些点应该就是腾龙印所藏匿的位置。”他放下笔。
然而燕北堂不过扫了一眼就摇了摇头,“这幅地图是假的。”
这回轮到郑南槐惊讶了:“你怎么知道?可遥州的重蝶谷、平州的泰皇山还有镇邪塔和临仙郡的朱雀秘境的确就在这张图上。”
虽然仍有些怀疑,但郑南槐已信了半分。
燕北堂看了他一眼,神情心虚而犹豫不决:“我曾自己调查过腾龙印的事,在很早以前。”
一看他的模样,郑南槐便明白这应该是在西州燕北堂将大半修为渡给他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我们过后再一一捋干净,这张图有哪里不对劲?”
被郑南槐的前半句噎了一下,燕北堂抿唇点着图纸,“这张图上的标记应该有十余个,但腾龙印只有九枚。”
闻言,郑南槐就冷下了脸。
“你是怎么知道腾龙印一共九枚的,仙祖手札从未提及过它到底有几个,是谁告诉你的?”
他记得很清楚,徐若涯和唐雅泽都未曾提过图上的标记数量有问题,徐若涯也和他说过仙祖手札中并未提到此事,可以说全天下没有人知道腾龙印到底有几枚,那燕北堂是怎么知道的?
一种荒谬又令他无法接受的猜想莫名在燕北堂话音刚落的那个瞬间在郑南槐脑中出现,他想起走火入魔时,他曾经看到过不属于他的片段。
在第一次从重蝶谷回到平霁门时,那个被挖出眼睛的噩梦。
tedeng~
老是文写到中期才开始对文有一个大致的掌控,然后为了使掌控更加顺畅开始一点点发现自己埋下的伏笔并圆起来……
感谢阅读,可以的想要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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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120章 腾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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