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穆旗就认出这双眼睛意味着什么。
“邬州那边出了什么事?”她意识到郑南槐会忽然将秘密暴露在她眼前定是事急从权,眼下值得他这样做的也只有咫尺之隔的邬州了。
还好穆旗是个聪明人,郑南槐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听到身旁燕北堂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方才他是想来拦着自己的,不过……
郑南槐自然明白燕北堂的顾虑,只是现下四周并无人窥伺,他也认为穆旗是个信得过的人,况且不摊开来说的话,要想拦下穆旗不让她去邬州只能靠强了,郑南槐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既已做了决定,郑南槐定了定心神,看向正蹙眉望向邬州的穆旗:
“嗯,虽然我看不出到底是阵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祟,整个邬州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红色烟雾,青瓮山那边更是有一道血光直冲天际……”
糟糕的是,算来合都明鹰和白献涿他们应该早就进入邬州地界了,就算他们没有罪业瞳也必定能察觉到自己踏入了一处很是不对劲的地方,又怎么会毫无讯息传来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无法做到传递讯息了,至于为什么做不到——
“眼下再盲目地进入邬州境内并不理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再有大成修士踏过邬州边界,这件事我和北堂做不了,”郑南槐拧着眉,语气中带着凝重,“穆宗主,你务必要拦下他们,还要设法将各大修门的人集结起来,此次的事,非一两个人的力量就可以解决,先前已出发去往邬州的几位道友久久未有回讯……”
寥寥数语,穆旗的脸色已白了一片,她很想问郑南槐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也想问为什么不是一道留下守着邬州的结界,可她却又冥冥之中已有了答案,她喉咙里一阵发紧,“好,我一定做到……”
“去平霁门,”燕北堂温声开口,“掌门一定留有后手,你们可以一道行事。”
穆旗点了点头,随即面露挣扎,“我明白,但你们真的要——”
燕北堂微微摇头,止住了穆旗的话,“穆宗主,事不宜迟。”
……
穿过邬州结界的下一瞬,郑南槐便心有所感般看向燕北堂的方向,一片骤然出现的血雾之中,燕北堂那身白衣恍若转瞬即逝的错觉,郑南槐心中一惊,燕北堂何时离他这么远了?
明明上一刻两人相隔不过半臂,只是瞬息的功夫,竟然已远得像是天际一片稍纵即逝的飞鸟,恍惚间和多年前他躺在霖福镇尸坑底下望见的那抹刺眼的红重叠起来。
“燕北堂!”郑南槐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离那片身影再近哪怕分毫,那白色的飞鸟却径直离他而去,在他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四方的血雾越发浓重,像是逐渐筑起一方血色的牢笼将他永恒困在这里,耳边被他下意识忽略的铃声逐渐变得沉重而悠长,每响一下,他的脑子就好像被搅混了一分。
脑海不可抑制地混沌起来,心口处却在此时流淌出涓涓微凉的灵气,郑南槐猛然惊醒,不对……燕北堂不会听不见他的声音,郑南槐调动着体内灵气逆行了一瞬,登时胸口一阵闷痛,随之他也看清了四周——
与他预计不同的是,周围的山川原野并未笼罩于什么血雾之中,一切看上去照常如旧,甚至能从远处山林中偶尔见到几簇掠过的鸟群,就连青瓮山那边也不见任何异常,在穿过结界的上一瞬郑南槐猜想过置身于那片血雾中时可能会发生的许多种情形,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只有一点,方才他分明是御剑而行的,为何现在却站在地上,破幽也隐入了虚空之中。
紧接着郑南槐发现了另一点更加他焦躁不安的事——燕北堂不见了。
好几件不寻常的事撞到一块去,叫郑南槐第一反应就是这里仍是幻境,再度逆行灵气时胸口却骤然爆开一阵剧烈的疼痛,喉间一涩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眼前的山清水秀也在痛苦最为剧烈的那一刻似乎被撕裂出一条缝隙,露出内里猩红的模样。
但也只有那一瞬,郑南槐越发确信这里的确是被人特意编织出的幻象,就连罪业瞳也无法将其看穿,也许合都明鹰等人之所以没有传回讯息就是未有看出掩藏在表象之下的危机,但之前他还未进入邬州时分明是能发觉结界这头不对劲的,为何现在又看不出来了?
这样看来好在他们在进入邬州地界前催动了罪业瞳查看过一次,否则在未有预料的情况下踏入此地,恐怕也会完全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只是,郑南槐按了按仍在似有若无地刺痛着的心口处,此处幻境恐怕其中有尝幽的手笔,若非如此怎能骗得过罪业瞳?他现在甚至还没能发现幻阵运转的痕迹,连循着阵法运转规律找到阵眼都做不到。
不过既然特地布下这迷惑人心的假象,应该就是想要修界修士们毫无防备地前往邬山城,那只要按照姜殊穹的想法走,总是能有什么新发现的。
只是为什么他会和燕北堂分散?郑南槐试着掐一个传讯符,果不其然地发现传讯符无法被他的灵气激发,传讯玉简也是如此,他拧着眉扫视一圈四周,稳了稳思绪,决定朝着青瓮山的方向继续前行。
好在除了无法向外界传讯,施展其它术法时没遇上多大的阻碍,再次踏剑御空,郑南槐恍惚间又听到一声细微的叮铃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铃铛,多数时候他都佩戴着这枚铃铛,是以早将走动间它发出的叮铃声听得再习惯不过,方才那声铃响,是自己的错觉么?
这样想着,郑南槐特意晃了几下铃铛,叮铃铃一阵脆响,听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他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东西,伸手去掏乾坤袋,从中摸出一只仍是蝉蛹形态的清心蝉,注入灵力将其催生后放入怀中,才抽出手,清心蝉就发出叫声,郑南槐眼前一晃,幻象再度被撕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之外仍是一片诡异的红。
同样只是刹那间见到的景象,蝉声消失,眼前的一切仍是一派祥和宁静。
郑南槐不禁放慢了御剑的速度,因为就在蝉声消退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又听见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叮铃声,那叮铃声不似从他腰间佩饰传出,更像是由四面八方传来的,这回他可以断定自己究竟落入了什么样的困局之中——
昔年喋血宫凶名赫赫,引致整个修界合力将其剿除,喋血宫宫主杜鸣阙精通各类阵法,在未生出这许多事端前甚至是众望所归当为九州第一人的阵法大师,其所创立的喋血宫自然也以阵法最为卓著,这门派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邪教暂且不提,只说喋血宫最擅长、最喜欢的两个杀阵,血铃阵便是其中之一。
而眼下,郑南槐就身处在血铃阵中。
猜出自己现下的境地时,郑南槐便觉脚下破幽忽地不受控制直直往下坠去,连带着他自己也从半空中落下,虽则下一瞬随他意念驱动破幽再度出现在他掌心之中,但再想掐起御剑术却是不能了,郑南槐只得运足身法,松手让破幽脱离掌心,随即一脚踏在剑身,聊胜于无地借了点力,赶在落地前一刻连着打了数个滚卸掉了大部分从高空坠落的力。
再爬起身来,破幽正缓缓地浮在他跟前,剑身散发出的幽光映亮极小一片区域,郑南槐抬手握住剑柄,看向被血色浓雾彻底侵占的四周,心道多少也解开了障目的幻象,这一通没白折腾。
罪业瞳也终于发挥作用,郑南槐清晰地见到血雾掩盖下的是一条后巷,左右两边都是高高的石墙,看风格,倒的确是邬州一带的街巷,剑光依稀照出脚下青灰色的石砖,郑南槐注意到石砖上有许多斑驳的黑色污迹,加上空气中那犹如实质的死气,他大抵猜得出那污迹原先是什么东西。
只是意识到这些的郑南槐的心却越发往下沉去,罪业瞳里见不到任何活人,连条尸体也不见,这里被布下了血铃阵,那这些污迹的主人……会不会也被做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先前宁州江家祖宅的事,郑南槐记得很清楚,杜芹芝在那地方将血铃阵、血傀儡和请神龛三者合一,把整个江家祖宅都造成一座人间地狱,若不是被及时破除,真不知道那里会变成什么样的炼狱。
强压下心头的乱绪,郑南槐试着走出这条巷子,一片死寂之中他只听得到自己脚下踏过砖石的轻响,以及他那枚铃铛发出的响动,不多时,他就看到不远处半个小腿高的地方正悬着一条红绳,绳上系着一枚铃铛,而那里也正是这条小巷与街市连接的出口。
不等郑南槐再向前走,罪业瞳的视野中就出现了好几具人形,正动作诡异地朝着小巷出口走去。
那些人体内的血肉经脉已将近枯竭,所以在罪业瞳的视野中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个人形,这更加佐证了郑南槐原先的那抹胡思乱想——
有人被制成血傀儡了。
tedeng~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1章 第291章 凶阵再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