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刃愕然,但始终没有开口回应什么。这让嘉佑更加的生气,人生气时说的话,有时也会吓自己一跳。
“是你亲手将我推向深渊!”
周长刃曾经在通州先给过她希望和许诺,让她以为自己可以脱离泥潭,没想到他反手就松开手消失了。最让人心痛的不是黑暗,而是给了你看见曙光的希望,却随即把你丢在黑暗中,如果是这般,她情愿不曾有过这种希望,至少她不会有这么大的落差。
周长刃张了张嘴,不等他说什么,远处阿荞的声音传来。
“见过燕王殿下。”
嘉佑对失望地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转身离去,但却被周长刃抓住了手腕,他气息有些不稳,“悠悠……”
嘉佑直接甩开他的手,朝燕王走去。
燕王其实已经看到了后面的周长刃,他却像是没看到般,只是扶着嘉佑往回走。
“手冷不冷,等下又该着凉了。”
其实嘉佑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主要是她太压抑了。燕王故意将嘉佑的手臂挽在自己胳膊上。等到走远了,燕王才将嘉佑揽在怀中,“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嘉佑确实需要发泄一下,她将脸埋在燕王怀里,泪水就像决堤了般,不断涌出来。最后才将帕子递给嘉佑,擦了擦脸。
在背后看着悠悠和燕王手挽着手走远,周长刃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随后手捂着唇角剧烈咳嗽了起来。
还是齐林过来扶住了他,“主公,太医都说了,不能在寒风中站太久,咱们回去吧。”
嘉佑木然地坐在席上,不知宴会过了多久。有一个礼部的官员,出来谄媚地对周王贺喜。
“微臣恭喜皇上!”
“喜从何来?”
“皇上圣明,自您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为江山筹谋,如今太子和公主的婚事都已安排得这般妥帖周全,不仅皇室和睦,更让朝堂上下人心安定,内外皆安,这等家国同喜的盛况,全赖皇上您的福德与远见,微臣怎能不叩首恭贺!”
在场的人谁人听不出来这是谄媚之词,但是周王就是受用。
周王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转向燕王问道:“驸马,觉得呢?”
全场安静了几分,大家知道皇上这是在点燕王呢,什么叫内外皆安?
燕王起身对周王行礼道:“儿臣赞同这位大人所言,我赵国既已与周国结下姻亲,自然要与周国交两邦之好,内外皆安才能使天下的百姓安稳下来。”
“好!”周王的眼中闪过一瞬狡黠的目光。
随后,周王目光又转向了周长刃,不少人都知道周长刃是周王的义子。
周王忽又纠正那位大人道:“爱卿,方才说的并不全对。”手指了指周长刃,道:“不过,念慈的婚事也快定下来了。”
闻言,嘉佑缓缓看向对面的周长刃,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长刃定亲了?
看到嘉佑一脸茫然,澜夜侧身过来解释道:“听闻咱们这位父皇给念慈指认了一门婚事。”
“谁?”
澜夜用眼神示意了下,周长刃左后方坐着的兵部郎中一家。
“兵部郎中之女张以寒,圣旨还没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了。”
嘉佑眉头微蹙,“他愿意?”
澜夜知晓她说的是周长刃,“听闻没有反对。”
之前周王也曾催过亲,但周长刃都以各种理由委婉拒绝了,这次竟然这么乖顺地接受了。嘉佑感觉到周长刃心底的什么东西改变了。
不过接下来澜夜的话,还是使嘉佑诧异不已。
“周长刃不再是以往那个受人追捧、万人迷的样子了,当这次父皇有意给周长刃定亲的时候,江州很多有待嫁贵女的勋贵人家,都在找理由推辞。但除此之外,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嫁的。张以寒貌似她父兄都挺崇拜周长刃的,看样子她自己也是喜欢的。”
嘉佑往对面瞧了两眼张以寒,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晚上,嘉佑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太医正在制作染发的新材料。看来太医今日已经从张太医院拿到了药材。嘉佑到的时候,张太医和六月她们正在将一个黑乎乎的汁液倒入银瓶中。
“这是什么?”嘉佑好奇地问。
“回禀公主,这是用墨旱莲加女贞子熬成的药汁。下官觉得公主的白发并不是很多,基本都集中在两鬓,其他的方子还要染到原本就好的头发。不如这款染发汁,只需每日清晨用梳子沾上药汁在头发虚白的两鬓梳一梳,便可染回乌黑的头发,药汁温和还养发。”
嘉佑拿起银瓶看了看,很满意。
“很好。明日去账房领赏。”
“谢公主。”
“本宫听闻你在江州还有一个远房堂兄,明日放你两天假,去探探亲吧。”
能被选中跟随嘉佑一起去赵国和亲的人,都是事先筛查过,基本上是上无老下无小的。但好不容易回一趟江州,自然要给这些随她漂泊异乡的人放放假。
张太医喜不自胜,跪谢公主的恩赏。
其实,一开始太医院中要筛选跟随公主和亲的太医的时候,张太医就是主动报名的,主要就是他的家境在那摆着,而且收入会更多。而且太医院中人才太多,平时也出不了头,没什么存在感。于他而言,跟随公主去赵国和亲,更多的是一份职责的所需。
但是随着与公主接触,他发现嘉佑公主每日周旋于赵国群狼环伺的环境中,实属不易。眼看着公主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只是在嫁给燕王之后,日渐憔悴。
张太医心中暗叹,他觉得燕王不是他们公主的良配。反而他觉得公主跟周长刃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有生命力的。
思及此,张太医又不禁摇摇头,他们这些皇子公主的感情,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小人物同情或猜想。
第二日,嘉佑一清早就跟阿荞她们商量要给下面的仆从、婢女们轮流安排放假。
这时,门房送来一份请帖,澜夜邀请她去城外散散心,地点是驭风马场。
嘉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时,燕王走了过来。
“在想什么呢?”
“嗯?”嘉佑才回过神来。
“这是、请帖吗?”燕王并没有去看请帖的内容。
“哦,是皇姐邀我出去散心。”
“不想去吗?我看你跟你皇姐关系挺好的。”
燕王昨晚看到澜夜跟嘉佑聊了好久的天。
“嗯,我猜想可能还会有其他人,好久没有参加这种聚会了,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嘉佑确实好久都没出门了,在赵国的时候,自从成亲后,她就没出过门,按说来到江州应该会好一点,只是她不确定。
“不去怎么会知道不适应呢?这里可是你长大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确实是的,“好吧,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正好我也要去城外办事,顺便将你送到那。”
其实他本来就是过来跟嘉佑说一声,他要出城办事的。赵国虽然钱款到了,但是要让这些灾民安稳的度过这个寒冬,还需要协调一些粮食和棉被等物资。那晚来的庞浮生就是答应帮忙筹备物资的,他一早通知燕王说各方协调下,他眼下已经筹到了一些棉花和旧的棉被。因为涉及灾情的事,并不想宣扬,所以燕王只能自己过去查看。
直到上了马车,燕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嘉佑并没有邀请自己与她同去参加。虽然他确实是有事务在身,但是嘉佑问也没问,还是让他心里有些落差。
于是他自己试着问道:“需要我陪你去吗?”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一起。”
因为嘉佑与燕王成亲以来,燕王似乎每日都很忙,总是一早起床离开,到了晚上再回来。嘉佑压根没有意识要劳烦他与她一起去参加宴会,昨日的接风宴也是与燕王成亲以来,第一次共同参加的宴会。
看到嘉佑怔住的眼神,他唇角笑了笑。
嘉佑以为他不信,又解释道:“我以为你会很忙。”
江州的嘉佑确实比在赵国的时候,状态好多了。这两日与他说的话也多了,也愿意出门走动了。
他不禁伸出手想要摸摸嘉佑的头,可刚伸到身后的时候,却又僵住了,他担心嘉佑会不会抗拒。
犹豫之下,他还是手落到头上,极轻地抚了抚,嘉佑并没有退开。
“我去城外忙点事,等回来去接你。”
“好。”
与燕王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对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抵触了。
*
驭风马场位于城郊,嘉佑从未来过。燕王亲自将嘉佑送下了车,顺便往不远处的帷帐那边看了看,似乎人还不少。
“如果感觉不舒服,就提前离去,我让云驰在这边留一辆马车。”
嘉佑微微颔首。
嘉佑这次带了阿荞和五月,往人群那边走。
马场中都是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和各府千金,多是未婚配之人。所以大家有时喜欢通过这种宴会来寻找意中人。
澜夜亲自过来迎接嘉佑,只是身后还跟了个俊俏的美男。
美男先给嘉佑行了一礼,“见过嘉佑公主。”
“这是?”
“他叫沐风。”
嘉佑了然地点点头。这位应该就是皇姐的面首吧?皇姐已经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了?带着面首参加宴会。
但嘉佑只敢在心中腹诽,并不敢说出来。澜夜倒是一上来就打趣道:“你那个俊俏王爷呢?怎么走了?”
嘉佑脸上露出些羞色,“他有事要忙。”
“我看这赵国的二皇子不似传闻中一般,对皇妹挺上心的。”
“还、好吧。”
嘉佑头往后瞥了瞥,转移了话题,“今日人挺多的。”
“快过来吧,马上都要开始了。”
但是嘉佑并不准备骑马,要是她知道皇姐说的是这种散心,她可能都不会来了。
澜夜拉着嘉佑往人群中走去,众人纷纷行礼。
当人群一层层散去,嘉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满头华发,端坐于最后面。仿佛一座披了厚厚雪被的冷峻山岭,周遭的温度都跟着下降了几分。
旁边还围着他未来的妻,张以寒。
澜夜笑着给嘉佑介绍:“这驭风马场就是张娘子家的,那位是张松,张娘子的兄长。”
“昨晚见过。”嘉佑浅笑道。
嘉佑感到那道寒冷的目光扫向了自己,但她并不想去回应。
她已嫁人,而他也即将要定亲,她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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