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辰时。
红彤彤的太阳,刚刚露出一个圆弧。
深秋清晨冷冽,寒风卷起昨夜落下的枯叶,盘旋起舞。
周王及大周的文武百官队列整齐的站在宫门口,准备送和亲队伍。
一千五百名士兵,五十名工匠、乐师,五十名宦官、侍女,五名大夫,三名使臣,包括赵国的三名使臣皆以整装完毕,队列整齐的等待嘉佑公主出宫。
今日江州城的早晨异常安静,没有了商贾的叫卖声,没有了百姓的嘈杂声,各个街道亦不复以往的熙熙攘攘。
江州城内的大小商市自主罢市一天,百姓们皆自发的站在门口,准备目送公主一程。
在众人的期待中,宫门内缓缓走出一抹优雅的倩影。
也许是大家心情沉重的原因,所以看公主走得亦是沉重的步伐。
等公主走近了,大家全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赵国使者更是气得一时语噎,眉头窜到了一处,伸手指着嘉佑,“你……”
“公主,这是羞辱我等吗?”
原来,嘉佑今日并没有换上尚衣坊准备的大红嫁衣,而是依旧穿了那身白色孝衣,身上没有繁复的配饰,只是扎了个双鬟髻,发上还系了两个白色布条。
周王也走到了嘉佑面前,低声质问:“悠悠,这是怎么回事?两国之事不可胡闹!”
周长刃骑在马上,看着悠悠,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担忧。
心中暗想:她还那么小,如何处理的了这种事情。
可下一刻,却见悠悠直接避开周王,站出来面对着赵国使者,朗声道:“本宫乃大周公主嘉佑,母妃于六日前去世,作为子女按照礼法理应服丧,素闻赵国国王以孝治天下,曾因老国王去世,禁止一切宫廷娱乐一年。想必赵国使者,最能理解嘉佑的做法?”
赵国使者,依旧坚持道:“可毕竟和亲是喜事,公主一身素衣,这……成何体统?”
悠悠毫不退让,“母丧在即,吾若一身嫁衣又成何体统?难道说,赵国是流行母丧时穿嫁衣的吗?”
赵国使者被气得脸变成了猪肝色。
而周长刃还是第一次见悠悠如此伶牙俐齿,不禁唇角上扬。
随后,他调准马头,对着赵国使者,拉住缰绳,俯身向下。
面庞冷若冰霜,眼神中露出一抹凶光。
赵国使者,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不禁身子后仰。
只听周长刃冷声道:“这位赵国邓大人,提醒您一下,您现在在的是大周的都城,竟敢公然如此要求大周的公主,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四个字,声音高出一截。
随后,一千五百名士兵,齐声高喊:“成何体统!”
之后江州的百姓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慨,齐声高喊:“成何体统!”
给赵国使者吓得一个踉跄,还好被后面的同僚扶住了。
周长刃、神策军以及江州的百姓,本就对这次周赵的战役有很大的怨言。
即使是赵国的使者心里也清楚,如若是周长刃率军迎击,他们未必有胜算。
他们的袭击不过是算准了周长刃在魏国抽不开身。
眼看着形势不对,使臣三人中的方大人,和煦着笑脸走过来,拱手行礼,“公主,周将军。”
“既然公主一片孝心,我等亦不是古板之人,我们不要为了一点细节,而破坏了两国间的友谊。是吧?”
方大人又跑到周王面前,“是吧,周王?”
周王还没回答,就听周长刃说道:“既然如此,想必赵国各位大人也是有礼守节之人,你们对公主道个歉,周某就相信了大人的诚意!”
三位赵国使者听此,面面相觑。
尤其是刚才那位邓大人,脸气得铁青,居然还要让他们道歉。
可是看到周长刃眼睛像狼面对猎物时一般的目光,手还放到了身侧的佩剑上,立马吓住了。
天知道,这位“鬼将军”下一步会做什么?
甚至连大周的文武百官都吓住了。
方大人连忙用手肘推了推两位同僚。
三人才步伐缓慢、踌躇地走到嘉佑公主面前,行了一礼,“方才是我等冒昧了,还望公主见谅!”
嘉佑淡淡道:“各位大人起身吧!”
方大人问道:“公主,现在咱们可以启程了吗?”
“可以。”
嘉佑走之前,转身对周王福身行了一礼,才步伐坚定地走向了马车。
周王站在原地,看着本是柔弱的小女儿,如今竟也出落成独当一面的样子,本该是欣慰的内心却是泛起了酸楚。
随着周长刃一声命令:出发!
和亲队伍缓缓启动,从长兴街出发围着江州城绕了一圈。
所到之处,街道两侧的百姓纷纷跪拜,
甚至还有低声的啜泣声。
自大周建国以来,还未有因为战败,而送自己国家公主去和亲的先例。
与赵国的这一战,割地赔款,奇耻大辱啊!
队伍走到东市的时候,有一老妇手里拿着热饼走向公主的马车。
可是她一靠近,就被侍卫给拦住了。
老妇有些着急的解释:“俺不是坏人,俺担心公主早上没吃东西,给她送俺做的热饼。她肯定爱吃的。”
嘉佑听闻外面的谈话声,掀开帘子,抬眸看到了“双鲜坊”的招牌。
旁边是双鲜坊的老板娘在给她送馅饼。
嘉佑对侍卫说:“拿过来吧。”
又对老妇道:“谢谢大娘!”
老妇拿围裙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呢喃了一句:“公主。”
嘉佑从这一刻感受到了江州百姓对自己的爱戴,眼前一片氤氲。
嘉佑卷起车帘,开始朝街道旁跪拜的百姓挥手。
东市走到一半时,悠悠感觉到了一抹异样的目光,果然当她抬头时,看到澜夜正站在二楼茶馆露台处注视着自己。
嘉佑朝她浅浅一笑。
半个时辰后,队伍才出了江州城门。
其实,嘉佑长这么大还真没怎么出过江州城。
出发前,周长刃跟她讲过,这次行程会经过五座城池,预计七天会到达赵国通州。
而今日下午将到达岳州。
悠悠依旧开着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道路两旁的草地变得枯黄,树木的枝干要么变得光秃秃的,要么只剩下零星几片枯叶还挂在上面。
窗外的景色,忽然被一匹马挡住了,仰头一看,是周长刃起了过来。
“今日风大,当心着凉,还是把帘子放下吧。”
悠悠虽有些不舍外面的景致,倒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周长刃又骑到了队伍的前面。
齐林看着主公眉头紧锁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齐林问他:“主公,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周长刃:“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齐林疑惑:“想不明白什么?”
周长刃看了齐林一眼,才缓缓道:“我看过羽林军与赵军的对战图,最后决战于岳州西侧荆山附近,
赵军四万,我军同样是四万羽林军,可开打后,对方诱敌深入,将我军引上荆山,再在山底将我军团团包围,
可是岳州作为大周西部的天险屏障,本就驻扎着一万的羽林军,如果当时及时出兵,完全可以解除敌军的包围。
那么为什么当时岳州的驻军没有出兵援助呢?”
齐林听此,也陷入了沉思,“是啊,为什么不出兵呢?”
齐林:“护国公他们难道就没有复盘和追查吗?”
周长刃摇摇头,能从护国公手里拿到当时战役的资料已经很不容易了。
根本不愿跟周长刃细谈这次战役的细节,他可能觉得在周长刃这位常胜将军面前讲这些无异于揭自己的短处。
周长刃叹了口气,“等到岳州,去看看情况吧。”
从江州往西到岳州路途平坦,走得很顺利。
悠悠幸亏有早上妇人送的两个馅饼吃了垫垫肚子,一路上没有感觉到很饿。
甚至路途上还小睡了一觉。
直到下午未时正刻左右,悠悠才被阿荞叫醒。
“公主,到岳州了,您醒醒。”
悠悠这才揉揉惺忪的睡眼,微微将帘子掀开一个缝。
看到现在队伍已经到了岳州城门外。
城门口有几个穿着官府的人正对着周长刃行礼。
站在前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岳州刺史吧。
周长刃只是骑在马上微微点头。
不知双方交谈了些什么,很快岳州城门就开了。
队伍开始缓缓朝城门里前进。
可能是刺史提前对路过街道进行了肃清,所以队伍进城后,静悄悄的,路边也没有人烟。
最终,悠悠被安排进一座园林庭院之中。
阿荞、阿芙将悠悠扶进庭院中,庭院是两进的,前院是周长刃住,悠悠住在后院。
院子虽然不如皇宫中的大,但是没有高高的宫墙,感觉视野更开阔。
回廊、凉亭、流水、假山……别有一番味道。
阿荞想让悠悠先进屋去歇一歇。
可是悠悠现在并不想休息,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路了,想在外面透透气。
悠悠走过曲折的石路来到了水上凉亭。
抬头看到上面刻划着八仙过海的画像。
隔着四根朱漆粗圆的柱子往外望去,看到阳光洒在池水上泛起的波光粼粼。
池水里还有几株没有枯萎的荷叶,在昂头吸收着阳光。
荷叶下有小金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悠悠正沉浸在欣赏之际,感觉到有一个人影走进了视线,然后又定住了。
伴随着一道注视的目光。
悠悠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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