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捡麦老妪

可能因为昨晚睡的太晚,早上又醒的太早,悠悠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下,昏昏欲睡。

不过好在马车做过改装,打开下面的板子,铺上软和的锦被,悠悠在马车里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发现发车不晃荡了。

她连忙坐了起来问道:“阿荞,这是哪里?”

“公主,咱们已经出了浐州,现在在峡州境内。”

悠悠掀开窗帘往外面看了看,队伍中的人全部席地而坐,原地休整。

在马车待久了,整个人懵懵的,悠悠把脸伸到窗口边,吹吹田埂间的凉风,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因为他们挪到了道路旁休息,所以偶尔能看到行人穿行于路上。

随着吆喝声,悠悠的注意力迅速被一行驴车吸引了去。只见驾车人用一支有韧性的长竿,一头握手里,另一头用绳子拴一支胡萝卜,放在驴的面前,驱使驴子一直往前走。

悠悠觉得很有意思,正望的出神,忽地眼前一黑。

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她缓缓抬头,才对上那双黑沉如墨般的眸子。

“眼睛可好些了?”

悠悠都快忘了眼睛肿的事了,不过经过一上午已经好多了。

“外面风大,还是待在里面吧。”

悠悠应了一声,正欲坐回去,蓦地听到远处一声吆喝:

“兄弟们,加把劲啊,就快到了!”

悠悠又重新跪坐到窗边,用手将面前的周长刃扒拉开。

“让一下,让一下!”

周长刃不明所以的移到一边,并顺着悠悠的目光望去,不过是一队由五六辆驴车组成的车队,在运送什么。

周长刃的目光又回到了悠悠这边,只见她眼睛努力在辨认什么,接着露出惊愕的神情,手还不停拍打着他的胳膊。

“不对,不对,那个人不是仓州……那个粮铺的吗?那个那个……”

这么一说,周长刃立马又回望过去,领头驴车上的那人确实像粮铺的那个伙计。

悠悠忽然脱口而出,“那个……祥瑞米肆!”

再看那车上拉着的麻袋,麻袋上都印着一个“祥”字,外观看起来确实像粮食。

如是这般,这行人就太可疑了。

周长刃对齐林淡声道:“去把车队叫停。”

齐林领命率领十余名士兵,疾步拦在驴车队伍前方。

悠悠下了马车跟随周长刃赶了过去。

悠悠跟那伙计对视的瞬间,几乎立马认出了对方,伙计用手指着悠悠,两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嗯?”周长刃眉头不悦地蹙起。

齐林“啪”地一巴掌拍在了那伙计的脸上,呵斥道:“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怔忪了片刻后,驴车上的人才吓得忙不迭下了车,跪在地上,瑟着声道:“参见公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主赎罪。”

那名伙计吓得脊背发麻。

悠悠沉声道:“你们不是仓州的米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跪着的几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不老实回答?”

周长刃威严冷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利刃般。

领头的伙计又想起那日在仓州,此人用剑架自己脖子上的狠戾。

只得老实答道:“这是……峡州的一个买主订下的。”

“你们在仓州高价收粮就是为了卖到赵国?”

伙计吓得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小的们只是负责运粮的,都是铺子掌柜作主的生意,小的们也没办法,不过说是买主确实给的多,铺子也是做生意的嘛,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这是你们第几次送粮了?”

“第三次。”

“第一次。”

“第一次。”

……

几人口径不一,相视后都懊恼地垂下了头。

“到底第几次?”周长刃低沉的嗓音传来。

领头的伙计垂下了头,声如蚊蚋:“第三次。”

齐林拔出剑指着他,斥道:“大点声!”

“第三次!”

“第三次!”

……

本来赵国跟周国边境是互通贸易的,后来两国爆发了战争,边境贸易便停了,反而加筑了边境的藩篱。

悠悠看着这些伙计赶了这么远的路,也是不容易,不忍将他们再原路赶回,默了默后道:“周国同赵国还未互通贸易,你们这般冒险做法实是藐视周国法度,这一单做完回去同仓州丰大人解释清楚,下不为例!”

几个人跪地磕头如捣蒜,“谢公主大恩大德!”

“谢公主大恩大德!”

……

和亲的队伍继续前行,峡州位于江州的西北方,空气要干燥许多。

途中已经涂过一次面脂膏了,这会儿悠悠摸了摸紧绷的面颊,又干了。

队伍越往西北走,越干燥,悠悠透过帘子往外面望去,只见这里的土地如同空气一般干,甚至还有干裂的裂纹。

听说峡州是麦、稻双种植的地区。田埂里,还有农户割剩下的秸秆,还有没有割,枯黄在地里的麦秆。

放眼望去,与一片黄悠悠的田埂色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位穿着灰布麻衣,上面打满补丁的老妪,佝偻着腰背,左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子,在地上捡着什么,往布袋子里面放。

身后还跟着两个幼童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皮肤黝黑,跟在老妪身后。

悠悠望的出神,正巧队伍在这时停下休息。

悠悠将在不远处的严冰喊过来,“严冰,你去将那位老妇人喊过来。”

片刻后,一位皮肤黝黑,双眼浑浊,满脸褶皱的老妇,蹒跚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懵懂的稚童怯怯的望向这边。

老妇人走到跟前,微微屈身行礼,“娘子万福!”

两个稚童藏在老妇人身后,小手紧抓着老妇人的衣襟,露出两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悠悠。

悠悠问老妇:“阿婆不必多礼,方才见你在地里,可是在做农活?”

老妇听此种种叹了口气,“嗳,娘子有所不知,今年麦子几乎都旱掉了,没有什么收成,一家老小六口本指望着地里这点庄稼度日,可老天爷不给饭吃啊……”

说着,老妇抹了把眼泪,语音哽咽,“旱死了,娃的爹娘都出去给人家做工了,就留下一老一小四口人。”

老妇将自己的布袋拿给悠悠看,“老身一把年纪了,出去做工也没人要,就来这地里捡捡割剩下,掉地里的麦子。孬好能让孩子吃上点东西。”

悠悠这才注意到两个稚童都是枯瘦如柴,手腕细的皮包骨头。

可是在浐州的时候,不是听那个肖际讲,将浐州的水都拉到附近的州县了吗?

悠悠问:“阿婆,浐州的水不是说运到峡州了吗?为何还是旱呢?”

老妇又重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是拉过来了,但那点水哪够呢!而且官爷说了,这些水先紧着稻田用,都被一些乡绅拉了去,根本到不了咱们农户手里。”

最后,悠悠看着老妇人实在可怜命阿荞将随身带的一些粮食分了点给她,又取了二十两银子送与老妇。

在老妇人涕泗横流的感谢声中,和亲队伍继续前行。

傍晚到了峡州城外,峡州刺史率领全州大小官吏在城外迎接。

安顿好后,如往常般,刺史盛邀全城权贵,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

悠悠被阿荞和阿芙拾掇了一番,身着华服、头戴宝石珠钗,似是娇艳的玫瑰,矜贵无比。

使在场的人见到无不赞叹,大周公主凤仪万千。

在歌舞声中,在觥筹交错间,不知为何,悠悠总是有些出神,有些恍惚。

脑子里总是不停地出现下午见到的那位在田埂间捡麦穗的阿婆。

果然,人们的欢乐与痛苦并不相通。

只是,悠悠此刻再也无法融入这场华贵的宴席。

悠悠借故身子不适,便回去休息了。

周长刃看到悠悠离开,也是想着起身一同离去的,可是在场的女眷,尤其是刺史大人的女儿,一直在一旁劝酒、布菜,且刺史大人也一直找周长刃请教治军的相关事情,实在脱不开身。

只得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悠悠离去的背影,然后甩给严冰一个眼神。

严冰立马会意跟上公主。

悠悠到了屋外后,感觉终于能松口气了。

说来也奇怪,她从小就是在皇宫中长大,虽然有时会被太子、高雪柔他们欺负,但总体还算是过得安稳,可以说是锦衣玉食了。

在那个四四方方的皇城里,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也已经习惯了,她甚至天真的以为外面的人也都是这样的安稳的生活。

可能说吃的或穿的不似那么华贵,但也应该吃喝不愁。

悠悠甚至还曾一度羡慕他们的自由,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直到今日下午见到那位阿婆,自己才真的被现实震颤到了。

原来穷苦人家吃一口饱饭都是奢侈,更不用提体面的衣服了。

从某一个层面上来讲,上天可能是公平的,每个人或者说,每个位置的人,大抵都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

就像作为公主,和亲虽是她不愿的,但也是她无法抗衡的不得已。

悠悠回到寝室,将华贵的衣服和头钗摘下,换了身素色的褙子。

她想出去走走。

严冰看到公主想出门,掀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一句阻拦的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不远不近的身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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