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决明什么都没有。
他有的是他必须按部就班完成学业然后开始赚钱养家的沉重责任;是不支持男性也会被强煎,也会成为受害者的舆论;是心知肚明一切却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血亲;是有可能会在法庭上被对方律师用来攻击他,从而导致他当年偷渡来美国的母亲被驱逐出境的背景;是可能会被高昂律师费和一再延迟的开庭拖到无可再抵押,不得不被银行收走的,他母亲唯一拥有的财产。
于是,他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也唯一擅长的事情,保持沉默。
他仍然努力了。他当机立断地推开了秦诗,尽管他当时对她所拥有的感情确实接近于爱。秦诗不会去看心理医生,只要切断了与自己的联系,布雷特·希尔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去接近她,伤害她。他以为会吸引布雷特·希尔的是伤口;腐烂熏臭,长满了蛆,鲜血淋漓,脓水安静地在黑暗中流淌。秦诗也拥有着同样的伤口,所以她是如此病态地依赖着他。白天,他们一同忍受霸凌,夜晚,云决明在那狭小闷热,没有空调的卧室中经历过的一切秦诗也同样经历过。在那个年代,年轻的,脆弱的,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亚裔移民女性被猥亵的概率高得没有人愿意相信。秦诗只提过那个醉醺醺的叔叔一次,但只有一次也足够云决明了解所有的事实,这是他和秦诗分享的不为人知的最黑暗的秘密,也是他愿意一直容忍秦诗,甚至在如此病态的关系中仍然对她产生了近乎于爱一般的感情背后最隐秘的原因。
但那仍然不够,远远不够,他早该知道这点。
如果他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如果他能保护更多如秦诗一般的女孩,他为什么不去这么做?
艾登会毫不犹豫地去这么做。
“你无法想象我有多么想,”布雷特·希尔语气中的笑意扩大了,“云,我不是说过吗?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男孩,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人会相信我花了多久才等到你——一直以来,我被太多粗俗又吵闹的美国学生包围着,以至于我不得不说服自己这样的孩子是不存在的,或许我必须去阿拉伯,甚至是更遥远的东方才能找到我想找到的那些特质——无与伦比的洞察力,优雅而安静,像那些只能在远东找到的植物竹子一样,你以为它能很轻易地折断,因为它看着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纤细,但只有从那些被侵蚀,被撕裂的罅隙中才能窥探到内部的一线天地,才能发现原来内芯是如此的坚不可摧,又是如此的高傲。然而,有一天,你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云,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鸟,从云端落入了我的办公室,满足我所有最深,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幻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比我更加幸运吗?”
胃酸一瞬间上涌,无法控制的本能让云决明跪地干呕,苦涩的胆汁冲上喉咙又从鼻孔喷出,像无数黑色羽毛坠落在这干瘦的人形阴影中,上千只乌鸦从他大张的嘴巴中振翅飞出,发出的大笑就像他此刻嗓子中发出的嘎嘎声。原来布雷特·希尔说的是真的。云决明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针刺的疼痛却像小时候得到的小姨的拥抱一般让人安心。被泪水朦胧的视线中,那些回忆是如此清晰,超越时空,不加修饰,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像是在显微镜下观察一般无处可逃,原来他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觉得特殊而做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这只让呕吐更加剧烈,一瞬间的幻觉中,云决明感到自己仿佛被倒吊在半空中,内脏被翻到体外,好似已经被放血后开肠破肚的绵羊,绝望像生命走到尽头的行星,绽放出如灰烬般黯淡的光芒。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从提到了继父对自己做了什么而发生改变的,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他的和盘托出只是让对方终于找到那被侵蚀,被撕裂,腐烂熏臭,长满了蛆,鲜血淋漓,脓水安静地在黑暗中流淌的罅隙,终于知道要从哪插入钝刀,搅烂血肉。“天啊,先生,您还好吗?”他听见远远跑来了一个侍应生,惊慌地叫喊着,他那清脆而天真的声音说明他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这座庄园中发生了什么,他或许也是U大的学生,利用假期做兼职来偿还自己的学生贷款,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或许是某个人口才不到3000的小城,有着为他骄傲的家人和一栋充满温暖回忆的房子。快走,云决明无声地嘶吼着,越远越好,快走啊。
为什么被推落深渊,烟灰滚满全身,肮脏得如同一只腐臭死掉的乌鸦的是我,只能是我,而不是别人。
为什么被推落深渊,烟灰滚满全身,肮脏得如同一只腐臭死掉的乌鸦的不能只是我,为什么还有别的女孩们。
“他没事。”布雷特·希尔冰冷地喝止了那个侍应生,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温柔地拍着云决明的背。他是如此享受这一刻,云决明在眩晕中意识到这个真相,他无法容忍任何人来打扰他与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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