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南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两名转运修,似乎在等他们给自己一个解释。
其中一人磕磕绊绊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极力渲染了林酉和许关河无处可住的凄惨状况。
谢明南懒懒地扫了一眼林酉和许关河。
林酉默默低下头,避开谢明南探究的目光,微微有些心虚。
二人经过这几日路上的奔波,衣服上沾了些许灰尘,看起来风尘仆仆。林酉身上这件衣服原本就是灰色的,倒还看不出脏乱。许关河身上浅色的袍子却附上了不少尘土,灰扑扑的,布料上的金线银线也变得黯淡无光。
而且,林酉和许关河每日除了休息吃饭,就是时刻不停的赶路,压根没有时间好好打理自己,头发都来不及仔细梳理一番。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加落魄。
兴许是二人看起来过于狼狈,谢明南语气缓和不少,但话语间仍有尖刺。
他对转运修道:“这种小事你们自己不会看着办吗?还要问我?”
两位转运修心里好比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明明是你一来就把所有房间都包下了,你不说话,谁敢随便让别人住下?!
一位转运修唯唯诺诺,摸不清他的意思,道:“……您的意思是?”
“剩下的空房间,随便挑出两间给他们住吧。”
“……是。”
就在这时,大约是到了点灯时间,运转司大堂上,角落里的那些灯柱突然自己亮了,霎时间照亮了整个运转司,大堂上明晃晃的一片。
林酉条件反射抬头去看。却恰好和楼上谢明南的眼神触碰到一起。
明亮的灯光下,林酉异于常人的绿眼睛无处遁逃。
一看到林酉的眼睛,谢明南怔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漆黑的瞳仁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呆呆地注视着林酉,上下打量,看了又看。
“你……”谢明南口中吐出一个字,声音微颤。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酉捏紧手中药箱的把手,面无表情地望着谢明南。
随即,帘子飘飘落下,谢明南隐于帘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走吧,林爷爷。”许关河明明就在他身边,可他的声音却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太好了,这下我们终于有地方住了,还不用花钱!真是天大的便宜!”许关河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叫道。
见林酉不答,许关河转身一看,林酉竟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一动不动,神情恍惚,似乎丢了魂儿。
“林爷爷?走了。你怎么了?”许关河皱了皱眉,担忧地道。
林酉这才意识回笼,反应过来许关河在对他说话。道:“我没事,没事。我们快走吧。”
他们跟着前面引路的转运修,去了没人的房间。
两名转运修把二人分别带到各自的房门口,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真不愧是运转司的雅间!
果然是贵有贵的道理!
一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上面铺了很厚的床垫,看起来十分柔软。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成套的梨花木桌椅,花纹细致,看起来价值不菲。
桌子上放置着古色古香的灯具和花瓶,墙上挂着山水景物画,紫檀置物架上摆了几本有些泛黄的古书和素雅的瓷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很是好闻。
闻到这股香气,林酉立马放松了身体,呼吸格外舒畅。
林酉一把将门关上,把药箱往桌上一放,转头扑在床上。
真软!!!
林酉就这么静静地瘫在床上。过了两三刻时辰,他休息够了,开始在床上打坐练功。
就算是在山洞的牢房里的那三年,身上被锁灵绳牢牢缚住,林酉也是每天都要打坐调息的。
作为一名修士,林酉自小开始修仙。
他表现出色,从小就被百泉宫的很多人夸赞天资过人、将来必定不可限量之类的话。百泉宫里的宫主宋铮和诸位长老对他青眼有加,一同修炼的同辈弟子们对他赞不绝口。
但林酉知道,自己的修炼能够到达同龄人不可企及的高度,令其他弟子望尘莫及,并非纯靠天赋。
他潜意识里觉得,天赋这种东西,十分空虚,看不见摸不着,不可估量。
若是一个人被评价为“有天赋”,到底是有几分天赋?一分还是七分?到底是什么程度呢?压根就没有一个评价的标准嘛。
若是让林酉自己总结自己的修炼,他只能想到一句话。
无他,惟手熟尔。
除了其他人口头上的“天赋”,林酉觉得自己能在修仙上达到鹤立鸡群的效果,还得感谢他的母亲玉生烟。
林酉四五岁时,玉生烟就对林酉要求极为严格。严格到规定每日必须完成的修炼时间和标准:几时练剑,几时打坐,几时习字,迟一刻钟都不允许。而且一天的所有项目完成后,玉生烟还要亲自检验,须得达到她的“标准”,林酉才能有自己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玉生烟只要说一个“不”字,林酉就得加班加点,努力达到玉生烟的标准。若是完不成,连吃饭睡觉都不允许。
其他弟子打闹玩乐时,林酉在练剑。
其他弟子约着出宫玩,林酉在习字。
其他弟子吃吃喝喝,林酉静静打坐。
就这样,他还动辄被玉生烟斥责不够专心、不够努力。她常说林酉修炼成果太差,比不上他的父亲。
因此,林酉对他的父亲好感度极低。
对了。林酉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自打他出生,身边的血亲就只有玉生烟,她极为强势,整日逼着林酉修炼,像一座山。她和林酉平日里最多的互动就是“有无完成修炼”“功课如何”,少有表达母爱的举动。
反倒是和林酉没有亲缘关系的百泉宫宫主宋铮,也就是他的干叔叔,对他格外亲厚,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话又说回来。总而言之,林酉在修炼方面,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虽然在百泉宫,他并没有像百泉宫的其他弟子一样,拜百泉宫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为师。
他自从记事开始,就已经在百泉宫了。
一开始因为年纪太小,不到拜师的年纪,由他的母亲督促他修炼。
后来,等到林酉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也没有拜师。因为他太突出了。
他把百泉宫藏书阁里的练功书籍大多都翻了个遍,对于许多种修炼法门都有所了解,并有意无意去尝试,阴差阳错,竟摸索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修炼方法。
与百泉宫那些长老都不同的修炼法门。
等到玉生烟发现时,一切都晚了。已经没有挽回、再改变的余地。
因此,虽然许多长老都想收这个出类拔萃的少年为弟子,但没人有信心能够教好他。
若是不收这个徒弟倒还好,一旦收了,如果连林酉的修炼方法都摸不清楚,连他平日的修炼都无法指导,岂不是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还是罢了。不收的好。
这样,他们顶多平日里有时会帮林酉看看剑法如何,林酉有问题可以帮忙解答,面子上倒也过得去,能够维持住身为长老的威严。
就这样,没人教他,纯靠林酉自己摸索。他在自己修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愈发精进。
也愈来愈没有人能教得了。
亥时已过。
运转司里的大堂和那些房间里的灯陆陆续续熄灭了。
宋青云和林酉说了会儿话,便微微敛了光芒,也沉沉睡去。
林酉不困,仍盘起双腿,双手放在膝间,端坐床上打坐。他运转周身的灵力,集中注意力,吐纳呼吸。
除了鞋子,他身上其他衣物都未除去,衣冠整齐,一丝不苟。
林酉练功练得极为火热,灵力沿着浑身经脉流转不息。
就这样练完一轮,林酉反倒越发精神,准备再来一轮。
夜深人静。
冷不丁,林酉听见了别的声音。
脚步声。
修仙之人在修炼时,会将全身注意力投放在自己身上,专注于自己的灵力运转,对于外界环境的感知往往会削弱不少,而对于自身的防御能力也大不如平时。
若是在此时突然被仇敌攻击,那么,仇敌得手的概率会大大提升。
若不是林酉刚才那一轮刚完,短暂从修炼中抽离出来,恐怕都不会注意到那脚步声。
听声音,那脚步声极为微弱。林酉听得出,脚步声的主人在刻意控制自己的脚步不发出过大的声响。
而且,能把脚步声控制到这等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出的程度,林酉知道,此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必定也是个修士。
林酉作为修仙者中的佼佼者,五感优于常人,甚至优于一般的修士。若非如此,根本听不出这声音。
林酉屏息凝神,仔细察觉脚步声的动向。
就在房间外!
而且,听声音,离自己的房门口越来越近。
一步一步。
近了。
更近了。
这么晚了,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林酉脑海里闪过那些一路捉拿自己魔教人。
不,不对。自己自从用脱胎换骨术换了张脸,就没有再遇见过他们。
而且过去那么久,行了那么多路,早就甩掉他们了。
有时照镜子,林酉冷不丁看见自己的脸,都一阵恍惚,因为这张脸和自己之前的长相相去甚远,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睛。林酉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所以,被那帮魔教人认出的概率极低。
就算他们认出了自己,这一路上早就动手了,没道理非得等到现在。
所以,到底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自己房门口?
无论对方是针对林酉,又或者只是恰巧选中了林酉的房间,都居心叵测。
林酉凝神细听,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直直盯着房门。
屋里没有点灯,且窗帘紧闭,连外面的月光都无法照进来。除了床头那盏微弱得可怜的锁魂灯,就没有其他光源了。
门口又离床头的锁魂灯极远,光线根本无法触及。
所以,门口那片区域黑洞洞的,像一只黑黑的大洞。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有什么东西猛地冲进来。
脚步声骤然停了。
过了约莫两秒,又开始响起来。
只不过,这次的距离没有变化,既没有更近也没有更远,只是在门口走来走去,一点一点,来回踱步。
那人似乎想进来,却又有什么顾虑。
敌不动,我不动。
林酉静静盘腿坐着,不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但只要对方一进来,他就会立马将其制住!
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刻钟。就连林酉这么有耐心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不等了。
敌不动,我先动。
下一瞬间,林酉闪身出现在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房门。
拉开的那一瞬间,他一脸微笑地对着门外说道:“晚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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