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爱站在屏风后面,偏头往外看。
李开庆和王如春在路上就让下人们去把张公公的干儿子请了进来。
此时他俩正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着人进来。
李拂爱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外看,一个套着大片毛绒斗篷的矮个男子拿着把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先咔的一声把折扇打开,摇在胸前,也不和李家夫妻两人寒暄。
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说:“看我这脸!你们儿子打的!”
他的脸上青青紫紫的,但是李拂爱离得远,看不清。
王如春焦急的早就按捺不住了,抢在李开庆前面说:“那,我们赔钱!你想怎么样都行,放过我儿子吧。”
李拂爱在屏风后皱了皱眉,李耀书今日是和吴家还有姜家的公子们一起出去的,李耀书入了牢,那两家的公子呢?王如春也不问问另外两家就把自己的底线放到最低。
还不是随人家漫天要价。
但李开庆却没说什么。
他不说话,李拂爱就明白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张公公的干儿子不屑的嗤笑一声:“你们觉得我张严虎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张严虎说着,话锋又一转,带着算计的说:“不过你们李家还是有一样宝贝的。”
他放缓声音,说出的话却犹如贪婪的毒蛇:“听说,你们家有个快十八的女儿。”
李拂爱猛的捏住屏风的边缘,力气大的快要折断这根木制的薄薄一片。
她努力遏制住变大的呼吸声,镇定的看着屏风外一站两坐的三人。
而李开庆听见这话时,先是一喜,他的儿子有救了。
但又想到了那天被李拂爱摔碎的凳子,脸上的喜色又变成了忧愁。
他眼睛瞟向黑暗中的屏风。
可惜了,这话她也听见了,不好骗了,得想别的办法说服这个女儿。
王如春就没这么多顾虑了,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可以做,听见能让她儿子回来就什么也答应了:“可以!只要把我儿子带回来,我把女儿给你!”
这话一出,李开庆连忙扯住她的胳膊,连声说:“住嘴!住嘴!”
却还是没拦住王如春那张救子心切的嘴。
李拂爱听了后脑袋中先是空白一片,呼吸都停了一秒,然后从脚底生出来一股愤怒。
她在缝隙里看着这荒唐的一幕,恶心的想要作呕。
她还忍什么?她再忍下去就要入职忍者神龟了!
砰——
五人宽的屏风轰然倒地,穿着绿色衣裳的李拂爱站在后面,她身后黑暗像是深渊巨口,对着所有人怒吼。
李拂爱绕过倒在地上的屏风,带着扭曲的笑容站在吓了一跳的张严虎面前:“你说,你要我,去换李耀书?”
张严虎愣愣的看着她,心想这李家女确实有点姿色啊。
“小娘子,挺有意思啊。”他呆呆的说。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闺秀呢。
他回神,手上的扇子一收,在手心一拍:“对!不过,不是我要你,是我干爹,他老人家看上你了。”
他脸上带着对张公公的推崇,还有自己作为对方的干儿子的自豪。
李拂爱压着眼中的怒火和恨意,挤出来一句话:“那张公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我,总得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吧。”
王如春不想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想今晚就能看到她儿子,生怕李拂爱把张严虎惹怒了,她尖声叫着:“拂爱!你还问什么!你乖乖去就行了,好吗?”
李拂爱比她的声音更大,声音里带着警告:“闭嘴!你再敢开口,我现在就践行那天我立下的誓言!”
有如此凳——凳子的残骸仿佛还历历在目。
李开庆忙把王如春的嘴捂住,安抚着李拂爱:“你问吧,问吧。”
张严虎有种模糊的感觉,眼前这位李姑娘才该叫他这个名字。
李拂爱把头转回来,眼中是被压制的熊熊怒火:“张公子,说啊。”
张严虎不自在的错开和她对视的双眼,清咳一声:“我干爹可是太皇太后身边大太监、御马监掌印太监。”
李拂爱听完后沉默许久,这御马监,她前几日才听过,周守全的那封血书不就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写的吗。
这位张公公,就是新任御马监掌印太监了吧。
真傲慢啊,自己来抢个女人都不愿意,他肯定般的认为她会乖乖妥协。
权利和地位真好用啊,一下就要把人压倒了,她是如此的渺小、被动。
而这些人,就像一座怎么也打不烂的山,沉重的压下来。
她去求周守全,周守全会帮她吗?
李拂爱终于说话了:“等我三日吧,三天后张公子再来,我是女子,女子总要准备些时日的。”
若是周守全大发慈悲救了她,她就不用准备了。
若是没有,她就磨好刀,先杀了李家这对不配为人父母的夫妻,再去杀了张公公。
张严虎很满意她的乖巧,他认为她认同了所有人的安排。
唯有李开庆看着她惊疑不定,王如春被捂着嘴说不出话,眼里都是急切,她想让张严虎现在就把李拂爱带走,好换她儿子回来。
李拂爱看懂了王如春眼中的一切,有母亲对孩子的保护欲,还有焦急,她想,李耀书真幸福啊。
可是她好冷啊,这间屋子真大,留不住温暖。
“李拂爱”,你的冷暖,有人关心吗?
张严虎哈哈一笑:“好!我干爹三日后在府上设宴迎接姑娘,到时,我也该改口叫小干娘了。”
张公公要纳妾,也是,他是个公公,哪能娶妻呢。
他大步出门了,李家夫妻连忙起身送他出府。
李拂爱是最后离开那间屋子的,她迈开沉重的双腿见到屋外的明月时,抱月在外面担忧的看着她。
“小姐?”
李拂爱朝她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她突然失去了力气,不知道穿过多少根柱子,脱下衣服倒在床上时,她有种天翻地覆的感觉。
抱月给她熄了蜡烛,想今晚守着她睡觉。
李拂爱叫她回去,抱月犹豫着不想回去。
“好抱月,回去吧。”
她把抱月推到门外,轻轻合上了门抱月没法子,只能回自己房里了。
李拂爱把额头抵在门框上,许久后转身换背后倚着门框,她环顾这间屋子。
突然想到了那个满是悲哀的梦。
“你也这么无措、绝望过吗?”李拂爱轻声呢喃。
但曾经的李拂爱拥有过祖母,她却什么也没有,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好冷啊,这里的冬天好冷啊!
她发疯般的跑到床前,扑进被子里。
太疼了,这床撞得她鼻子疼,酸气一冒,就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被子堵着了鼻子,她大口呼吸着,揪得胸前里衣的料子都变形了。
李拂爱哭着起身,把被子一掀,摸到了床内的匕首,拔下匕首的鞘,月光下,这把匕首寒光凛凛。
她慢慢止住抽泣,中指和食指合在一起,轻轻弹了一下匕首的身体。
一声轻响,她断断续续的往回吸气,抬起匕首,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
两双眼睛内都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明日,她若是求得了周守全的帮助,那她投桃报李,帮他解决了日后出现的女主。
若是没有,那她就用这把匕首,最后结果了自己。
她无牵无挂,所以无论是玉碎还是瓦碎她都不在意!
————
一夜未眠,清晨的光投进房内时,她睁着那双通红的双眼,听见门开了。
抱月跑着进来,高兴的说:“小姐,少爷回来了!”
李拂爱眨眨干涩的双眼,她一夜没睡幻听了?
“什么?”
李耀书回来了?
抱月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小姐,你的眼睛。”
又絮叨着:“得找个鸡蛋敷敷了。”
“别管了,他现在谁院里?”李拂爱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把匕首缠在腰上了。
套上层层的外衣,李拂爱带着抱月迎着冷风往外走。
路上许多丫鬟捧着一层层的食盒往王如春院子里走。
她便知道李耀书是去王如春院子里了。
推门进去,屋内李家三人都抬头看她。
李开庆没有什么大表情,王如春哭的眼睛通红,而李耀书埋头苦吃。
王如春看到她,脸上带了点尴尬。
僵硬的说:“坐吧,书儿回来了,你也,不用再准备了。”
李拂爱也不和她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自顾自的拿了个空碗盛饭。
她也饿了。
姐弟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吃的快,最后丫鬟们来来回回撤了盘子一分钟。
李耀书吃完缓了口气,就开始说他昨天无辜被牵连入狱的惨案。
他昨天早上先去和姜大、吴二汇合,在醉仙楼听着说书吃早饭。
然后去了南湖取材,南湖极大,虽然不如秋天时群鸟翩飞、倒影绵长,但也是寒冰伏地、孤亭独立的空茫景象。
他们三人看到如此辽阔的风景后,很是意气风发的写了几首诗,然后他们三个中午就去回芸楼边吃饭边写下来。
吃完后,回芸楼有学子在写诗切磋,他们三个看着也手痒了,就把自己写的也放上去了,结果刚放上去,张严虎就跳出来说他们三个写的诗屁也不是。
他们觉得,张严虎虽然点评的有些粗俗,但也虚心接受了评价。
结果突然冒出来了个为他们三个打抱不平的读书人来,张严虎和那个读书人没说几句就打起来了。
他们三个忙去拉架,结果张严虎非说是他李耀书趁乱打他。
最后他们三个就被以打人为由抓起来了。
他们不明不白的在牢里待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又被放出来了。
李拂爱知道是谁把他放出来的,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周守全。
韩王和沈家不会去得罪太皇太后身边得宠的太监,能这么做的,只有同为皇上身边得力太监的周守全才会这么做。
他真的在践行他说的话,保住她,顺便保住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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