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如此。”纪屿书依旧冷眼,“宁无行……宁酒灯,友人,怪我,察觉到了却没细想。”
“哥哥,你别这样对我说,怪伤人心的。”宁无行垂眸,看起来竟有些委屈。
不过这与纪屿书记忆中的宁无行差别有些大了。
“一个招数用多了,会没用的。”纪屿书虽嘴上如此,倒也不似之前冷硬了。
“啧,还是有用的。”宁无行扬眉一笑,哪还有半分委屈。
“你……”好莫名其妙。纪屿书想这么说,不过他没能说得出来,宁酒灯对他的好是真的,但宁无行与他的仇也是真的。
“你得杀了我,哥哥。”宁无行看他,话语中却不再有嬉笑之意。
“不。”纪屿书拒绝的果断,他也并不解释,他说不出来,到底是不想再为人手中刀剑,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使然,他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不过不想让宁无行死,是真的。
“可是你不杀了我,关于你的争议便不会消失,如此一来,限制更多,时间一长,便更难知晓你所查之事了。”宁无行从主位上离开,他的那柄剑也随之回到他手中,结界之外不明真相的众人都提了一口气。
“限制更多……那便打破限制。”纪屿书语气淡淡,所言却胜券在握。
“太麻烦了,哥哥,我想为你铺一条路。”宁无行说吧,手中画咒,顿时周围红光乍现。
纪屿书怔愣一瞬,随即手执惜时,他没看懂宁无行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他不想杀了宁无行,但也不愿就此让他祸害所有人。
他还有未查清的事,在场的也有无辜之人。
“宁无行是想杀了所有人吗!”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纪屿书回头望去,却见众人已摆阵,即便他们或许会全部死在宁无行的收下,却也无人退后半分。
五门派,要保,世上散修邪修众多,若五门派没了,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但宁无行,不能死。
纪屿书提剑立于二者之中,竟有片刻茫然。
——若祸事当道,一切该以百姓安危、天下太平为先。
“宁无行,暂且回头吧。”纪屿书不再看身后之人,定了定神,望向大殿之上的宁无行。
宁无行只笑,笑得张扬,却并未言语。
身后众人的阵法顷刻间被打散,宁无行扬手,将所有人屏出了大殿之外。
两声巨响过后,大殿的门被闭上。
殿内只剩下宁无行与纪屿书二人。
此刻纪屿书心中却久久不能平息,宁无行看起来,比二百年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可怕。
他一人对上宁无行,胜算并不如二百年前那样大。
“来杀我,哥哥。”宁无行给大殿布下结界,门外的人都破不进来,也听不清殿内的交谈,只能依稀察觉二人此刻并未动手。
纪屿书执剑刺向宁无行,却在颈侧停下,居高零下看着他,薄唇轻启:“回头吧,我放你走。”
“百姓安危,天下太平,今日我若踏出这大殿,可就都没了。”宁无行垂眸,任由颈侧贴着惜时的剑刃,“天下不需要我,可是哥哥,你的路,我能为你铺,满足我一下呗。”
“需要你。”纪屿书将剑缓缓放下,轻声道,“总有人需要你。”
“我知道。”宁无行轻笑一声,“可是哥哥,这个选择由不得你。”
纪屿书手上的骨串变亮,与周围宁无行的布下的咒阵之气交织纠缠,之后纪屿书竟有种被夺舍之感,身不由己。
任由他如何抵制,想将那股力逼出体外,却始终无法成功。
这不应该,即便他胜算不大,却绝对也没有到任他宰割的地步,除非魂魄还未溶,但——或者还差了点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提剑,横扫,在宁无行颈上留下一道骇人的血印。
而后再一剑刺向了宁无行的胸膛,将剑拔出的一刻,宁无行的血液喷洒而出。
纪屿书感觉自己眼中迷迷糊糊只能看到一片红,耳边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咒阵和宁无行的血仿佛堵住了他的五感,脑海中尽是一片红,呼吸停滞了一瞬,人也麻木了片刻。
身上的禁锢在宁无行从坐到躺的一瞬全数消散。
“宁无行。”纪屿书低声呢喃,却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他不知道这一刻心中汹涌的情绪是为何,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总之就是难受。
纪屿书跪倒在他身侧,将他扶了起来,掐决将灵力渡进宁无行的体内,却没有半点用。
宁无行的嘴张了张,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想来是因着那一剑。
他抬手,微微蜷起手指,勾住了纪屿书的领口,任由手下垂,但他并未放手,只想带着纪屿书一块下来点。
纪屿书以为宁无行有话要对他说,便也任由他动作,顺从地俯下了身子。
宁无行双眼逐渐失神,却在最后偏了下头,唇瓣擦着纪屿书的唇角,停顿片刻。
他听见宁无行说:“哥哥,算我挟恩图报。”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纪屿书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而后纪屿书手腕上的骨串一闪,少年张扬的声音从中传来“一枚山鬼钱,护君万周全”。
很难将如此富有生机、爽朗肆意的声音与而今躺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人联系起来。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杀了宁无行。
确切的来说,宁无行借他的手,自刎了,为他留下了一条好走的路。
按理来说,“祸害”除了,他应该是松了口气的,三家族的家规,他未破,所有人加注于他身上的期待,未落空,他应该高兴的。
可他眼下竟有些……心疼。
身上的衣衫满是宁无行的血。
他与宁无行早相识,不论是宁祁还是宁酒灯,都是他,哪怕再冷心冷情,看着这世上唯一与早年的自己有所羁绊的人离去,多少会有些伤心。
他早想过,宁酒灯不论做什么,好的坏的,他全都认,但这其中,或许并不包括他以死为纪屿书铺路。
“祸害已除,仙君清白已证。”大殿不知何时打开了,从屋外乌泱泱涌进来一堆人。
纪屿书看不太清,:“备棺椁,为他下葬。”
“仙君,这可是……”人群之中有人试图说些什么,却被贞荣拦下了。
贞荣拱手:“弦翎门必会让他走的得风光。”
纪屿书揉了揉眉心,挥手将宁无行尸体上的血污都去了,但颈上的剑痕依旧醒目。
脸上忽然传来一道湿润的触感,纪屿书抬手一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落下了一行清泪。
他皱眉,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将宁无行的尸体抱回了自己的别院中。
纪屿书突然有些迷茫,等查清楚了三家族遗址的事,他还要做什么呢,原是打算走遍天下的,可如今却也感有些乏味,这天下他早已走过了。
属于三家族一切联系都已经没了,除了他。
其实他在二百年前就应该死了,他早就该没了,现在或许也不过是天道的愚弄罢了。
纪屿书轻擦去惜时剑身的血,按着记忆中宁祁的模样舞起了剑。
他的剑法有七分像宁祁,三分像宁无行。
宁祁的枪法却有九成像他。
宁无行不用长枪,甚至现在也不提剑了。
宁无行被一剑封喉,而后又心脉俱损,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纪屿书得以正名,早些时候关于他的谣言也被一一击破,现在的人都说他什么呢。
救世之主吗。
很讽刺,宁无行是自己厌世,才选择离开,顺便为他争了个好名声,他不想让宁无行死的。
心中有些烦闷,可眼下并不是发泄的好时候,纪屿书将惜时收入剑鞘,叹了口气,在院中的石桌旁落座,走神,沉思。
其实挺乱的,思不出来什么。
体内那缕魂魄或许还有些未相容,纪屿书闭眼打坐,在一切开始前,他得让自己变成最强大的一个。
否则不仅他会前功尽弃,宁无行到死都念着的,也会功亏一篑。
宁无行死前所说的“挟恩图报”,是那一吻么。
为什么呢,纪屿书有些累,已经思不过来了,他自认对人对事皆是“生死听天命”的态度。
可是他的记忆里,他对于宁祁的离开很伤心。
眼下又对宁无行的死有些难过。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换个人,他都不会有这种情绪,顶多也只是惋惜,而后宽慰自己一句人各有命,不插手别人的因果已是做的好了。
可他现在却有些无法释怀。
落子无悔。
不。
悔的。
有用吗。
没用的。
那一刻内心汹涌的情绪更甚,并没有因为纪屿书的自我宽慰而平息。
宁无行,你真的是个祸害。
不听人话的祸害。
纪屿书闭眼,脑海中满是最后一刻蜻蜓点水那一下触碰,可他深思不了。
舍不得,是真舍不得。
或许是因为八百年前的情谊,也或许是因为那八百年中的棋逢对手。
在而今世上,宁无行是唯一能让他与从前有羁绊的人了。
但宁无行不想活了,宁无行对他说了几次“你得杀了我”,纪屿书不愿,最后还是他自己动了手。
要走的,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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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一个浪漫的13:14发这一章
(小宁还有惊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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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挟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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