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长辈跟你说话你就这个态度么，那个女孩儿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上学期成绩倒退到那次，是不是和她有关。”
”你现在是叛逆期么。”
……
他真没想到姜轩楼会找到学校，而且是在走廊和他说这些。
姜照充耳不闻的推门进班级，姜轩楼追到门口，定住脚步。
这对父子就这样遥遥对望了会儿。
班级里同学都不自主停下打闹。
姜照知道他不会进来，却还是放心不下，出去和他说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和她没关系，从一开始，是我主动找的她。”
上课铃打响，姜轩楼准备离开，离开前看着儿子死不悔改的样子，抽唇龇笑了下。
姜照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邬诗妍最近一直没能上个完整的自习课。
班长通报。
”邬诗妍，主任找。”
”主任找。”
”主任。”
”找。”
……
到后来，邬诗妍已经练成条件反射。
在门口刚看见班长头上那个蓝宝石发箍发出x射线似的芒，就自动自觉倏地站起来。
”我懂我去。”
她已然成了教导处的常客。
第一次被骂得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离开的时候大脑空白，都走成了顺拐。
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现在她已然可以心平气和的按照流程，进来先三鞠躬。
”老师好，主任好，校长好。”
然后安静的双手贴裤线，头微扬起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姿态，不卑不亢的听完三堂会审，离开前一句，”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最后全身而退。
说是一回事儿，做是一回事儿。
主任直指着她的鼻尖儿。
忽然定睛。
”你看看你，你这脖子怎么了？红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被狗咬了。”
”狗咬你脖子啊。”
”我家小狗儿就好绝味儿鸭脖，我不给他买就馋，搁这报复我呢，下回我教育教育他。”
”别给我胡扯！”
”说什么您都不信还问我做什么。”
班主任一拍桌子，桌上盛着上好龙井的紫砂壶都跟着晃了起来，”怎么跟主任说话的！你还有没有点儿学生样子！”
”对不起。”道歉倒是挺积极。
”再这么不服管，我可得给你记过了。”
”我违反哪条校规了？”
”搔首弄姿！”
邬诗妍哑口无言。
天地良心，邬诗妍暗骂，她怎么搔首弄姿了，她妆都不化，唯一点儿爱好就是染染脚指甲，这还是有原因的，郝秋说她脚趾甲小，像个小婴儿的指甲。
他不说邬诗妍还没发现，说了之后她怎么看怎么别扭，跟个发育不良似的，为了显成熟，个个涂成了红彤彤的豆蔻色，娇艳欲滴，郝秋改口了，说太风尘，让她别涂了，他容易守不住男德。
邬诗妍想扇他，不过还是笑了一笑，拿着涂好指甲油的脚狠踹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敢就试试，没什么大不了。
他不敢，她知道，因为郝秋就是郝秋。
他也知道郝秋内心的渴望，他想搞她，往死里搞，但是连碰一碰她的衣袖都小心翼翼。
他珍惜她，因此不敢一点儿逾矩，不敢一点冒险，他也知道邬诗妍也正好需要他这点，很乖很本分。
郝秋不喜欢她化妆，所以她很少去化妆，去骚弄。
这会儿她又委屈又想笑。
可以的，真够可以的。
班主任看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为了在主任面前立功，抽出她的手就用戒尺打了三下。
讲实话，她一开始真没想着和这些老腐朽对着干，她原本寻思着能转地下就转地下，能收敛就收敛，彼此卖个面子，日后也好相见。
奈何他们非要对她三堂会审，还打她手板子，她要是选择忍气吞声，那些板子岂不是白挨了。
邬诗妍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她非要让姜董事继续给主任施压，非要秃瓢的绩效清零，非要他们都跟着她一起鸡犬不宁！
很荣幸，校领导非常重视自己，甚至召开了针对邬诗妍改造政策的主题大会，决定举校之力来帮助她这个思想道德后进生改头换面，朝着一个积极健康，阳光乖巧的中学生人设前进。
他们给她的罪名不是早恋，没错，而是搔首弄姿罪，这个罪名好，完全没有伤害到姜照的名声，让他美美的隐身。
具体开展活动是在周一的升旗典礼上，最后主任老头儿做总结，一律不允许男女学生独来独往，交往过近，被抓住一次，班主任会被问责。
而这个交往过近的标准很灵活，由主任他老人家裁决。若真逮住哪个成双入对，除非有逼不得已的合理解释，否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里的典型分子是一班的邬诗妍同学，请吕老师严加管教，以后不论课上课下，出了教室的门儿就必须给我打报告！至于什么时候解禁，看她一个月之后的表现。”
邬诗妍被禁足了。
真他妈有病！
回到教室，班主任再次把邬诗妍拎起来痛斥。
”女生不自爱，学校老师有义务帮她成长，邬诗妍就是个例子，谁要是也羡慕她这份特例，就尽管做出来……”和全班说完，秃瓢开始只盯她，”我只允许你出去上厕所，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一天不超过两次，但凡出去第三次我就帮你挂个号，去检查检查是不是肾有毛病！除了体测，其他体育课也上自习，午饭我让班长给你带，你在教室上自习，我会看着你！”
吼叫的声音很大，搁着一面墙，姜照听的很清楚。
邬诗妍没在意，等秃瓢骂完就稳稳坐下。
桌巢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姜照发来的短信。
【我会跟主任说说的】
【别，你去没用，主任只听你爸的，这事儿你别插手，你越管我就得被罚的更重，我们安分一段时间，先等我解禁再说吧】
邬诗妍连每天两次请假去厕所的机会都不用，非常规矩本分。
半个月基本都没怎么见面。
只有一回文科班期中体测，姜照他们班帮忙在从思政楼搬桌椅器材。
路过操场的时候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邬诗妍还在跑道上跑着，没空寒暄。
等她测完八百，还以为他早回去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边儿平复呼吸一边儿去了他俩以前经常约会的小天井。
分开这几天，邬诗妍以为自己会很想他，但是一点儿没有。
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被抽掌心，太疼了，打一次就忘不掉，现在一看秃瓢打心眼儿里烦。
早知道爱一个人会付出这么大代价，还爱他干嘛。
邬诗妍到了天井准备找一个台阶坐着，也不知道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扯着她就开始吻。
她没站稳，等反应过来慌张的扶着长椅靠背。
这人属什么的，跟幽灵似的，而且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一上来就亲亲亲。
邬诗妍动用身上所有的细胞，挣扎出来，故意板着脸玩笑，”我这儿惨样儿，都是你爸瞧不上我给害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阶级敌人了，不想和你说话……”
姜照不说了。
邬诗妍却没完，她想说话，更想逼他说话，不仅如此，”我还要代表人民群众消灭你，搞得全校鸳鸯都没法见面了。”
”对不起。”
姜照最近其实给了她不少钱，少说也有五六万。
每次发过来都说她辛苦了，要犒劳她，其实邬诗妍知道姜照从没信自己只是单纯想和他在一起。
以前也许还想装不知道，自欺欺人。
而他现在却怕了，所以想用最朴素最直接的方法留住她。
想到这儿邬诗妍气消了，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子贴过去，简直女流氓上身，打姜照个措手不及。
”小样，看大爷我不整死你！”
紧接着，把他的嘴唇吮的滋滋响，不怎么用心，就像纯粹图个玩儿。
姜照倒挺投入，他眼神更迷离一些，有日光从玻璃材质的墙体处折射进他泛着水雾棕色的瞳孔，使其更加透明，像是落了暗金色的亮粉，呼吸间勾勒着妖娆的情意。
悬在邬诗妍脖颈上的玉佛像从她的领口掉出来。
落在姜照的喉结处，冰的他睁开眼，怔怔地看了会儿。
邬诗妍还以为这色狼在瞅自己胸脯，放开之后才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
”这个是我父母高中时候的定情信物，他俩去庙里求的玉佛像，我后妈估计看过，我怕被她发现，让她多想，所以我随身携带。我妈被人送走前，已经神志不清，却把这个塞到了我怀里，她说我戴着这个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她很痴情，很爱我爸，我想实现她这个念想。”
……
姜照忽然觉得释怀。
他提到亲妈表情依旧寡淡，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除了他逐渐泛红的眼底，几乎和发呆放空没区别。
邬诗妍闻言，想伸手摘下来还他。
姜照忽然按住她的手。
王叔说，他亲妈家就是个小资家庭，开了几个教育机构而已，和姜轩楼的门第不对等，门不当户不对才没能走在一起。
这个司机王叔也是姜照的表舅，甚至是他，在凶手面前都没法给自己的妹妹讨公道。
以前姜照总想和大哥比较，如果邬诗妍没有出现过，也许他还是会想和大哥一决高下，在父亲面前争几分话语权，起码让他把妈妈接回国疗养。
再往更大的目标去想，继承姜氏，把那个女人和她儿子赶走。
可现在他却释怀了。
他什么都不想争了，学累了就休息，想放松就请假出去玩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别还给我……”他的唇在颤抖，”别还给我……”
邬诗妍知道，他想用这个东西拴住她。
像是一道横跨天堑的桥梁，让两个本该对立的人，跟着指引，在某处相逢，栓牢，再不分开。
她俯身舔了舔姜照的眼睛，像是要舔走他眼底那些化不开的雾气。
把他的眼睛舔的红彤彤的，才满意的点点头。
原来这就是你哭的样子啊。
邬诗妍心底暗喜，姜轩楼，你找我麻烦又如何?反正你儿子在我手上，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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