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冒，周冒！”
周冒看她一眼，忽然红着眼仰天喊道：“天理昭昭！天理昭昭！万木之下，鬼影重重！向阳而生，向阳而生啊！”
他的喊声太过悲凄，傅宁珞大骇，连忙蹲下来给他喂疗伤药。
“不…不必了，十二姑娘。”周冒整个人趴在地上，气息逐渐微弱，他果然认出了自己。傅宁珞不再给他喂药，红着眼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寻死？你要是有冤，说出来，我可以帮你的。”
周冒眼角湿润，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但他强撑着一口气没咽下去。
“我没冤，我…我原本想…想一走了之，可…可老天爷不放过我，十…十二姑娘，为什么怀疑我？”
“我们发现了吕玄直脚腕上有伤，我徒弟验尸验出了死者死时的姿势不同寻常，是扑向凶手时被凶手所杀。我怀疑是有人借刀杀人，真正的凶手可能会来看升堂。堂外那么多人，我只发现了你，而且我之前在吕玄直家外也看到过你。”
“原来…原来如此，早知道…不去看那一眼了，我的命一直不好。”
“周冒，你是凶手吗？是你杀了吕玄直吗？为什么？”
周冒没回答，他满嘴是血，目光涣散，眼角有泪，他似有满腔的委屈，凄厉又充满恨意地笑。
“我恨，好恨，恨自己没办法报仇，恨那些心思肮脏，以势压人的人，也恨…自己无能为力，我救不了想救的人，也杀不了我想杀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恶人就能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好人就不能好好的。”
“不过——无所谓了。”
“我…我帮你出了气，你欠…欠我一个人情。我希望你没机会还，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出所有真相的。”
“十二姑娘。你说这世上有神仙吗？要…要是真的有神仙的话多好，我…我再无牵无挂的来…”
傅宁珞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难过，或许是之前他叫住她，提醒她不要再打了，又或许是他是个可敬的对手，更或许是她听出了他心中的委屈，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凶手，但她确定他是个可怜人。
“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迟疑，如果我先抓到你，你就不会死了。”
周冒摇头，“我…我不想死…死在你手里，一切都是命，如..如果…你…你再晚来一点…或…或早来一点就好...好了，我…我的时间不…不多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命只有一条啊。”
周冒没回答，眼泪划过鬓角，脑袋就这么垂了下去。
“周冒，周冒！”
傅宁珞大恸。
她知道周冒可能不冤，但他不是那么恶。
他心中分明有正义，有善良，所以他看不惯那几个府衙的衙差背主欺负她，提醒她不要再和韦涧素打了。
他知道韦涧素他们欺负她，从她手里抢走本来属于她的案子。所以用自己的命帮她出气。
他是想活着的，他有冤，有委屈，无人可以诉说，所以只能在临终之前与她一个陌生人说。
他想用自己的命了结一切，可你要隐瞒的，究竟是什么不能言说的事？
为何要杀一个正直良善的书生？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
傅宁珞被周冒的死勾起了心中深埋的脆弱与怜悯。见过的人越多，办过的案子越多，她就越能明白有些人就算是犯错、杀人，也可能是被逼无奈，因为这个世道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曾经的她也憎恨呐喊过，问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公平点，但老天爷给不了她答案，所以她拼命的自己找，自己想查清楚一切。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一样，有许许多多的人帮她。让她走出来，太多的人走不出来，于是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姑娘，他死了。”
“啊——”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见死了人，吓得作鸟兽散。
“死人了！”
“大理寺的官差打死人了！”
已经控制好马车的源宗裕三人也围拢了过来，和一旁试探过周冒鼻息，神色极为严肃的韦涧素站在一起。
“真死了？”
韦涧素点头。源宗裕目光质疑的看看感伤的傅宁珞，又看看和她一起安慰她的李松泉，眼中疑虑更甚，但他没说出来。
傅宁珞抬头看向拍着她肩膀的李松泉，“松泉大哥，如果我把他抢回来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李松泉就知道她又钻牛角尖了，慧禅大师就说过，有些人受过太多委屈后，遇到同病相怜的人就总想着能救他们，就好像救当初的自己。
这是心病，是执念，是一种无处宣泄地痛苦。
其实他们都不喜欢她走上查案这一途，因为她维护的是自己心中的正义，而不是法理的正义，有朝一日，当律法达不到她的正义时，她就可能剑走偏锋。
“姑娘，这是他的选择，你别忘了，”李松泉深深叹息，“大人同意你查案，就说过万事不能强求，也莫要执着。”
傅宁珞红着眼将周冒的眼睛合上，“你说的对，这是他的选择，但这个选择他并不开心，他是想要真相大白的，我知道他心有不甘。我也不甘，我还是要查下去的。”
李松泉再次叹息。
选择死的人，怎么会开心呢？
不过姑娘比前两年还是沉稳许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愤怒的怒吼，直坚持自己的理念。
两人放下周冒的尸体，李松泉护着她往前走，经过旁边站着的韦涧素时，李松泉狠狠瞪了韦涧素一眼，傅宁珞却目不斜视。
白术带着大理寺衙差过来，与傅宁珞擦肩而过，到了韦涧素跟前，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公子，韩任辰招了，承认是他杀的人。”
韦涧素和源宗裕都猛地盯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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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的话傅宁珞二人也听到了，李松泉担忧地看着她，小声道：“姑娘，韩任辰承认杀了人，现在周冒又忽然死了，我们会不会弄错了？”
傅宁珞摇头：“别管他们。你去我和周冒打斗的林子看看，看他去那里做什么，我留了记号的。”
一直到第二天，李松泉才赶回来，一进门就道：
“姑娘，大事不好了，韦涧素因为打死周冒，被圣上下大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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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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