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宋清梦在卯时回的季宅。

知春正等在后门。

看见宋清梦她一愣,紧张地跑上前,“夫人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子。”

不仅神色恍惚,连衣服裙摆也沾上了脏污。

“无事。”

宋清梦摆手。

“知春,我好困。”

她是真的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一样。

知春听宋清梦如此说,也顾不上追问,放轻了声音道:“这就回去休息。”

等看着宋清梦呼吸平稳,知春才起身。

她抬手去放外帘,不仅又看了眼床上的人。

宋清梦蜷着身子侧躺着,下巴尖埋在被子里,但犹可窥见其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有一道青紫色的掐痕。

先前宋清梦回来的时候围着披风,毛领遮挡住这痕迹,直到进屋后知春才看见。

可宋清梦却不愿多说。

只是在沐浴的时候忽地问她,有没有同他人说过她后腰胎记。

知春目光下意识往那落。

透过波荡的水,那玉背上的青色鱼尾好像活了起来。

“没有。”

“对大人呢?”

宋清梦趴在浴桶边沿,下巴枕着胳膊,声音有些含糊。

知春一愣,她甚至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宋清梦所说的大人是谁。

宋清梦在私下,对大人她一般喊季大哥,有外人在的场合就是夫君。

“也没有。”

知春心中升起些怪异的感觉。

她之前便觉得夫人同大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不像是之前说的大人变心了,倒像是没有夫妻之情。

如今便更如此觉得了。

宋清梦唔了声,没再说话。

知春回神,她又看了床上的宋清梦一眼,眼神不由温柔了些。

管他如何,自己跟着夫人就好了。

她检查过房间的燃香、窗户,这才绕过屏风往外间走,去收拾刚才那些换洗的东西。

刚出门,便遇着季初弦。

他着一身黑裘,休息过后气色比刚回来时好上不少,从外廊而来丰神俊朗。

“夫人呢?”

季初弦问了。

知春见礼,“夫人睡下了。”

“我去看看,嘱咐院中的人都小声些。”

“是。”

知春应道。

她看着季初弦进屋,因为怕吵醒宋清梦,推门走路的动静都刻意放得极轻极低。

好像也不是没有情意。

大人对夫人一直都很好……只是对二夫人也很好就是了。

知春摇了摇头,收了心思干起手上的活。

季初弦撩开垂下的轻纱,看向床上睡着的人,不过片刻,温和的目光一瞬间变了。

今早门房同季初弦汇报宋清梦昨日出去的事,他并没有在意,甚至不由笑了下。

她一贯如此。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去跑马,昨日听了那些,半夜睡不着出去散心也不算惊讶之举。

但她这是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季初弦微微俯身,指尖要触到那淤紫掐痕的那一刻,又微微蜷缩。

宋清梦动了动,并未醒。

她往上抬了抬下巴,眉微微拧着,鼻尖挺翘,脸上闷出红晕,很是恬美。

那痕迹便越发瞩目。

季初弦直起身。

为什么不能一直就这样呢?

为什么他都有事离开了,晚上还要跑去找他呢?

季初弦在屋里的桌旁坐下,良久,才起身离去。

宋清梦是被饿醒的。

肚子咕噜咕噜,简直抓心挠肺。

天边夕阳渐沉,也正好赶上晚膳。

知春给她拿来围领的时候宋清梦原本还不想戴,直到看到镜中的痕迹,这才想起那窒息感。

但也没太深印象,她注意力全在许长诀那双眼了。

“季大哥呢?”

宋清梦围好领子,将其遮了个严实,好在是冬日,也不显得奇怪。

“大人今早来过,下午出门去了。”

知春听着这重新变回的称呼,不由看了她一眼。

宋清梦并未察觉,闻言动作一顿,“出门去了?”

“可有说去哪了?”

她本有事想问一问季初弦。

“未曾。”

知春摇头。

宋清梦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用着晚膳,只是吃到一半,知春发现她突然停住了。

“夫人?”

知春都担忧宋清梦是不是中邪了,外出回来后就不太对劲。

宋清梦站起身,她面色发白。

“准备一下,我要回趟娘家。”

“现在?”

知春看了眼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

“嗯。”

宋清梦眸色沉沉。

昨日许长诀的话让她懵了很久。

甚至宋清梦也是刚刚才回想起,季初弦知道她胎记的最大可能是有一次他醉酒走错了房间。

下人都当两人是正常夫妻,也不会加以阻拦,宋清梦听见动静时正脱衣准备沐浴。

她当时没其他想法,只觉得尴尬,也是那之后,宋清梦开始更多的住在外面。

但她不明白季大哥为何要对许长诀说这话。

如此暧昧**的位置,让许长诀不相信他们只是假夫妻。

而她之所以此刻急着回去,是想求证一件事——当年爹爹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难关。

这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许长诀那时的态度,分明是全都不信——他明明已经查了,为何会不信?

那他们知道的就不是一样的。

那真的事实到底是什么?

宋清梦简直不敢深想,也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

等她走到门口,却遇见正好回来的季初弦。

“我有事回趟家。”

宋清梦说了一声,就想走,却被季初弦拉住胳膊。

他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散发,“我刚从那边回来。你想问的,我都能告诉你。”

*

书房外间,两人相对而坐。

支着的窗户偶尔吹来一两缕寒风。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大致能猜到。”季初弦一如既往的兄长模样,“岳父不是被革职,而是向上告假……”

他看到宋清梦不可置信地抬眸,又解释道:“当初我们都担心你,觉得牧归里并非良人。”

宋清梦一时无法言语。

“所以你们就……”

就能因为这种理由,合伙来骗我?

怎能如此荒唐……

“安安对不起,这件事是季大哥做错了。”

“你知道,我当时正烦恼于如何将娇娇迎进门,又听闻岳母态度,不同意你与牧归里的亲事。”

“她那时急着要给你找个人家,我想这样你更不自由,不如同我成亲,后面也可以同牧归里往来。”

“本打算成亲后告诉你,可没想到——”

没想到牧归里死了。

季初弦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这事也折磨了他许多年。

“此后便不敢同你说。”

寒风吹起飘动的发,眼角更加湿冷。

宋清梦指尖发颤。

“所以从来都不是你对不起我们,”季初弦也红了眼眶,“这是我们欠你的。”

此事实在过于荒唐,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怨谁恨谁。

都太陌生了。

因为长久以来的信任,她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

宋清梦垂眸,声音轻得好像要碎在风里。

“我想单独待会。”

季初弦神色顿了顿。

他原本还准备好了一筐的话,宋清梦却没如他所想般问下去。

“有什——”季初弦看宋清梦猛然偏开的头,空中原准备替人擦泪的手顿了顿,将手帕放在她面前,“窗户别开太久。”

季初弦起身出了屋。

他在廊下站了半晌,才回主院去。

谢云娇正在院中散步。

她一手搭着翠霞,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面色格外柔和。

看见回来的季初弦神色一怔,随即又带上笑意,“大人回来了。”

这主屋本应该是夫妻二人住,但大家都知道宋夫人从不在乎这些,等二夫人怀孕后,她就彻底与人调了屋。

“嗯。”

在下人面前,季初弦也做足了面子。

他上前接过翠霞的工作,扶着谢云娇进了屋。

等下人都退下后,房中又恢复了寂静。

季初弦眉头不自觉皱紧。

他没想过宋清梦与许长诀能见上面,这些年他小心阻拦,却没想到是在入狱这事出了岔子。

而且也并不是曾预想中的画面。

许长诀真的插手了他的案子,昨晚的见面又是如何约的,这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许长诀总不可能还有感情。

季初弦握紧了手。

他决不允许,既然当初他能做到,如今也依旧可以。

“为何非要强求。”谢云娇出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与其四处拉扯,何不表明心意?”

“又想要又装无辜,季初弦,你好贪心。”

季初弦抬眸。

面前的人再也不复当初的满目情意,满是冷眼嘲讽。

“为何不能贪心?”

他勾起嘴角。

他只是想要这么一个人,为何就不能贪心?

所有人都要求他做什么。

双亲从小就告诉他,要努力光耀门楣;院中的人对他恭敬是因为他的官阶;就连谢云娇的喜欢,也是因为他能救她于继父毒手。

从来没人问他要什么。

只有宋清梦曾经那简单而真挚的喜欢。

为何就不能一直下去?!

谢云娇看着季初弦眼中的疯狂,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话。

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用这些理由拖上一两个月又有何用呢,他始终留不住的,除非……

季初弦忽然站起来。

他走到谢云娇面前,很温柔地落了句。

“好生养胎,也让祖母能抱一抱,我去看看她。”

谢云娇不自觉抬手抚住肚子,一时没有从这温柔中回过神来。

等看着季初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回想季初弦的话和季老夫人小半年来越加不好的身体,不由一个哆嗦。

他不会是想,用季老夫人的死……

不可能。

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可他连自己都能算计。

他算计着入狱的时候,可曾考虑过这一家子?

谢云娇面色惨白,不由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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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入狱后
连载中风青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