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看着她这副态度,愈发觉得自己没有表露心迹是对的。
前几日在榻上婉转承欢的人,完事了就把自己当做清倌,还真的往府里送了一百两银子。
等到今日过来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贺欢本因为她的反应不太愉悦,但看了眼她身上的狐裘,发现是自己送的那件。
很久都没有见她穿过了,还以为被她扔掉了。
“来看看你。”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多谢表哥牵挂,我没事。”
她大咧咧的笑了一下,待着手套忙活的手也未曾停下来。
贺欢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开口问道:“要帮忙吗?”
对方停顿了一下,突然用意味不明的神色望着他:“好呀。”
然后,便让贺欢按照她的要求,将雪堆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原本想堆个雪人的自己,却在贺欢开口的时候,起了捉弄的心思。
凝霜站在旁边插着腰,指示着对方堆一个柱形的雪堆出来,美名其曰盖柱子。
看着对方认真的按照自己指示,一言不发又一丝不苟的打磨着,凝霜一边想笑,一边又在想,这人平日里做事应该也是这个气质吧。
她承认,见到贺欢过来自己是高兴的。
可高兴之余,心里又开始为两人划了界线,而线更多的是为自己划的。
既然已经提了和离,就不要再有过多纠缠。
贺欢许是心中有愧才过来看自己,这份心意收着便是,以后便各自安好吧。
想让他陪着,想让他驱赶自己梦魇的话,好好藏起来,让时间来改善吧。
贺欢感觉到了身后人似乎在盯着自己看。
回头望向对方,就见她脸上带了些坏坏的笑:“柱子做好了?”
贺欢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凝霜拿起铲子走过来,一脸正色的将柱子顶端加工了下,然后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贺欢看着被她加工后的柱子,这才看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怎么样,这柱子气势宏伟吧?”
凝霜边说,双手还边做出一副端庄展示的样子,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容。
男人脸上少有的带了些难堪的神色,顺手就想把这作品掀翻。
“别呀,贺大人。”凝霜抵在作品前面,笑盈盈的看着他,“这里又没人,多欣赏欣赏下吧。”
接着,嘴里不饶人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叫它小贺大人怎么样?”
贺欢看着她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一边迫不及待要毁了这雪堆,一边轻叹了口气:“别闹。”
凝霜注意到,贺欢冬日里的耳根竟有些发红了。
她想再逗逗他,便嬉皮笑脸的退后两步继续护着作品,宛如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可没想突然不知踩到哪块积雪,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倾去,倒在了作品上。
雪堆直接坍塌在了自己的身后,人也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
贺欢急忙上前拉了下她,结果人也随着她的倾倒,直接被她扯了过去。
倒地已是注定的事,贺欢只能急忙将她反身拥在怀里,紧紧护着她的头。
冬日阳光下,他就这样被她拉扯着倒在了雪里。
穿着白裘衣的女子,此时正伏在自己身上,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痛不痛?”凝霜边说边扯开手套,紧张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撞到地上了吗?”
贺欢倒地前做好了准备,知道自己头并没有挨地。
看着她关切的样子,又看了下倒塌的作品,男人轻声慢调的说了句:“没羞没臊。”
凝霜看他似乎没事,将他的评价置若罔闻,挑了挑眉后便准备起来。
可上半身刚微微起身,就被贺欢轻轻一按,整个人又再次倒在了他的身上,接着又被贺欢反身压在了雪地里。
“你......”凝霜惊慌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一边推搡他,一边嘴里嘟囔着,“没羞没臊的是你吧。”
贺欢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就看她一脸挑衅的神色:“怎么了,贺大人又想募捐了?”
她撇过脸去,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捐钱可以,人就算了。那日是我中了毒需要大人,现在不用了。”
说着又回望了一眼他如今将自己压在雪地里的架势。
凝霜抬眼看他,特意提醒道:“你我已经和离,还请大人自重。”
贺欢看她三言两语就将关系撇的一清二楚,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不快。
他俯身望着她,却始终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要走了。”
凝霜点点头,一脸恭送的表情:“表哥慢走不送啊。”
“一个时辰后就出发。”贺欢补充道,“准备打仗了。”
凝霜这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神色也收敛起来。
贺欢说的太突然,她一时间接受了消息,却觉得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的望着他。
“照顾好自己。”他望着她声调轻缓,“掳走你的人还在查,是我对不起你。”
贺欢说完,也不知道还能对她再说什么。
她或许对自己有怨,却没什么爱,一时间感觉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咽了下去。
他准备起身,却被凝霜一下拉住了衣襟。
凝霜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把他这么拉扯住了。
望着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想说点什么舍不得的暖心话,又觉得没必要给对方添困扰。
可又不想说些正经话,让别离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凝霜望着他沉默了一会,揪着他衣襟的手微微紧了些,却仍是大着胆子轻声问道:“表哥喜欢凝霜的身子吗?”
贺欢因她直白的问话,一时间有些愣神,却还是在她大胆的审视中,点了点头。
“喜欢。”
他的意中人笑了下,拉着他衣襟的手指轻轻从他的喉结处滑过。
贺欢心绪跟着她的手也乱了起来。
“表哥那晚合了凝霜的心意。”
她躺在雪地里,看着贺欢在阳光下英俊的眉眼,轻声慢调的说着。
“表哥归来时,可以来看看我。”她玩味的看着他,“我若还没有嫁人的打算,兴许对表哥还是有兴趣的。”
说完,她的手离开了男人的喉结,正准备放下,却又立马被贺欢握住。
“这么急着嫁人?”贺欢望着她,“想嫁谁?”
“没想好,不关表哥事吧。”她挑衅的看着他。
贺欢沉默了一会,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又被男人骗了身子。”
凝霜不解,他这句骗了身子从何而来,只理解为是她半推半就跟贺欢正式圆了房。
这人还好意思提这件事,也不瞅瞅他现在都变成什么孟浪样了。
凝霜瞥了他一眼,想将手抽出来:“不用表哥费心。”
可贺欢却不依不饶的抓着她的手,凝神注视着她。
不要嫁人。
不准嫁人。
他终究还是将话深埋。
自己以后生死未卜,又何必要说出这种满足私欲的话。
更何况,说了她也不会理,或许还会笑着调侃自己的感情。
“贺欢,你放手。”
凝霜怎么都将手抽不出来,正准备质问他想做什么,却见他说了两个字。
“尤物。”
她忘记了挣扎,不解的望着他。
男人趁他愣神之际,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人间至美之物,一直都是。”
说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补了句:“腿不难看,很美,之前是骗你的。”
说完,贺欢放开她,起身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又拍了拍她狐裘衣上的雪。
凝霜红着耳根,看着这男人一脸认真的清理着她身上的雪迹,好像刚才的话,平常的如话家常一样。
贺欢仔细的清理干净她狐裘上的雪后,定睛望着她良久,还是说了句:“走了。”
他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后面的女子叫住了他:“贺欢。”
顿下脚步,转过头,听到她轻声说道:“保重。”
男人望着她,轻轻点了下头,离开了宅院。
凝霜站在宅外,听到门口驱马的声音出现后,才走出宅外,看着他在马上疾驰而去的背影。
她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这件狐裘,轻轻将手覆在白色的皮毛上面。
“别死了呀。”凝霜鼻子一酸,“留条命在世上,不管变成什么样都好。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想到战争已经开始,尽头却是未知,该来的终究来了。
大渊与鲜缅的正式交战,一切皆是不可测,甚至有些悲观的令人恐惧。
凝霜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宅外很久,即使外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只剩一片无尽的白茫。
贺欢走后,她多了一个习惯。
冬日每每入睡之际,便会将那件裘衣盖在身上入眠。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裘衣的关系,她的梦安稳了很多,时不时的也会梦见贺欢。
梦里的他,会有看不惯自己忍不住说教的时候,也会有默默守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的画面,偶尔还会梦到这人榆木疙瘩开了窍,铁树开花一般竟会说些情话了。
甚至,梦里的一番春情也是有过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贺欢,她在梦里都是喜欢的。
至少在梦里还能见到这个人。
而那侵袭自己的梦魇,再也没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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