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宋志成外出一趟，回来时面色骤变。
林嬷嬷深感不妙，也没敢多说话，小心翼翼接过他的披风。
“楚仪去哪儿了？”他在府内找了一圈。
林嬷嬷小心应道：“今早将军大人走后，宫里派人来接走小姐。”
“谁派来的？”阴冷神色敛入眼底，吓得周围人都不敢吭声，浑身发抖。
谁都不敢上前应话，阿福更是躲在角落里，头都不敢抬。
林嬷嬷迎上前，低沉回应道：“是贵妃娘娘。”
宋志成带怒神情这才微微有丝缓和。
两人虽然不合许久，但他知道虞贵妃会为了宋楚仪好。
他转身去了宋家祠堂。
温硕继续跪在宋家祠堂前，即便被鞭打的遍体鳞伤，他也依旧笔直跪着。
宋志成就是看上他的这份老实。他不求楚仪能嫁王权富贵，只盼着有人能真情实意的对她好，便足以。
“起来吧。”宋志成眉梢微白，俯身凝视着温硕。
得到应允，温硕颤颤巍巍从地上起身。
他整整跪了两个时辰，全身都在抖，鞭打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宋志成撇了几眼红猩猩的伤口。
战场上腥风血雨什么没见过，他简单撇了几眼，“今早我外出一趟，听见一些不好的话，是关于楚仪的。”
他轻轻掸掉温硕肩上的灰尘，“太子要娶妻，桩桩件件都冲着楚仪来的。”
温硕埋头，始终维持着躬身姿态，闻言眉头忽皱。
“温硕。”宋志成抬眸，认认真真看着刻有‘虞千凝’三个字的牌位，顿住许久，眼里情不自禁泛起一阵涟漪。
楚仪嫁给温硕这件事情，再也耽误不得了。
“我要你当着你义娘的面发誓，这辈子不得让楚仪受丝毫委屈——”
温硕怔住，久久未能回神。
最终，朝着虞千凝的牌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诚心诚意道：“儿遵旨。”
***
宋志成多年未踏东宁苑一步。
何颜卿正对镜梳妆，古铜镜面折射出表情冷漠的宋志成身影。
‘哐当’一声，鱼骨梳掉到地上。
良久，她才从震惊中回神，起身行礼：“给老爷请安。”
宋志成冷冰冰站在一侧，随意找了根凳椅坐下。
“太子娶亲这件事情……”
他话还未说完，何颜卿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兀自冷嘲热讽一番，打断道：“我还以为老爷来东宁苑是找妾。可还是为了你的宝贝闺女……”
她不该有所期盼。
何颜卿中规中矩的站着，生平第一次抢在宋志成前回话：“太子娶亲这事儿妾早有耳闻。”
“妾不愿荔儿嫁去东宫。”她态度坚决。
宋志成神色紧拧，神情越发冰冷，“这由不得你作主，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
“东宫太子是个木僵人，嫁过去就是当活寡妇。”何颜卿越说越委屈，眼角嘤嘤泛泪：“老爷不想让楚仪嫁过去，就让我荔儿嫁过去？”
太子殿下如今还有个太子名声，可照这样发展下去，皇位定是不保的。
江山必定移主，以前的君主们，又有几个落得了好处？君主的妻妾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妾不接受。”她态度十分强硬。
“今早听到一件笑话。”宋志成冷冷道：“说楚仪命格好，最适宜给东宫太子冲喜……”
“你说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他平静如水的反问道。
何颜卿瞬间浑身发抖，“老爷……你怀疑妾？”
“这么多年，你最清楚我的手段，你当然没这个胆子。”宋志成眼尾敛紧，意味深长道：“但有的人年轻，初生牛犊。”
何颜卿双手猛地颤抖，腿突然软乏。
老爷……这是怀疑到宋荔头上了。
“老爷，绝不是荔儿做的！”她着急哭出来。
“你先别急着否定。”宋志成语气冷若冰霜：“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他阴冷眉色微挑，语气透着不送人拒绝的威严：“只是这东宫……宋荔不嫁也得嫁！”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到这一步，何颜卿也顾不得礼仪制度，哭腔更甚：“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母女？”
宋志成眼中只有厌恶。
“宋荔是怎么来的，你最清楚不过。”他端坐交椅，气压越发低沉。
何颜卿擦干脸上的泪，干脆撕破脸皮，不惜威胁道：“老爷，妾替你当了那么多年恶人，妾无怨。”
“当年虞姐姐是怎么死的，你比妾更清楚！”
虞千凝是宋楚仪的娘亲，也是宋志成心头之痛。
“你别怪妾此时翻脸。”何颜卿泪眸一转，“宫里来人，要给东宫太子娶妻，名单上有宋楚仪和荔儿的名字。”
“妾不要荔儿嫁给木僵太子。”
宋志成眉峰一转，勃然大怒：“不嫁你的女儿，难道嫁我的女儿吗？”
***
深夜亥时，皇宫各殿祥和一片，残破东宫却暗藏杀怒。
就在东宫那间小屋子，里面溢出诡异的腐臭味。
透过一道门隙，宋楚仪看见萧承珏在杀柳青青。
双腿乏软，她有些迈不开腿。
虽然不知道柳青青为何要来东宫，但瞧见萧承珏杀人时冷漠神情，仿佛习以为常似的。
那间暗黑低沉的屋子，更有无数白骨森森。
原来，坊间传闻东宫太子杀人不眨眼是真的。
太子殿下杀人无数也是真的。
宋楚仪忽然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冷飕飕的。
“宋小姐先在正殿等候片刻。”星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身后平静如水道。
宋楚仪腿脚软绵绵，连忙扶着扇门，颤颤巍巍道：“殿下他……”
“很快就会解决。”星翊面不改色，指了指正殿：“宋小姐还是在正殿等吧。”
宋楚仪回头望了望，心头一颤。
透过罅隙，可见屋内柳青青已经濒死状态，一张白生生的脸蛋无比青紫。
“宋小姐走吧——”星翊浅笑着催促道。
“星翊。”宋楚仪捂着胸脯，支支吾吾问道：“闯东宫的人多吗？”
“很多。”星翊点头：“他们都想来看看殿下究竟是死是活。”
“有人……活着走出去过吗？”宋楚仪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星翊面无表情应道：“宋小姐您是第一个。”
宋楚仪倒吸一口气，艰难挪动步子。
柳青青已经快死了。
宋楚仪明白这是东宫的事，这是太子殿下的事……她不该多管闲事。
她和柳青青，除开上次有点口舌之争，并无过结。
但上辈子柳青青所嫁的魏征魏大人，曾给予过宋家些许帮助，曾带她撕开前夫苏将安的真实面目，让她及时悬崖勒马。
柳青青夫君上辈子对宋家有恩，对宋楚仪有恩，柳青青算来算去也是曾经的魏家人，自己怎么也该帮上一句，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自身已经难保。
腿脚不听使唤，推开双扇门，跪在萧承珏面前：“太子殿下……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
萧承珏看着闯入的宋楚仪，余光瞟向屋外站得战战兢兢的星翊，冷冷质问道：“不是让你带她走吗？”
星翊一头跪下：“微臣有罪。”
“不过殿下，她是镇国公的女儿……”宋楚仪双膝磕在地上，“镇国公府莫名其妙消失一个人，镇国公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殿下的身份不容暴露，所以我只求一次。”柳青青濒死迷离的状态，让宋楚仪不由自主联想到，那夜她擅闯东宫，黑暗之中萧承珏也是这般掐她的脖子……
她捂着自己脖子。
“求殿下，放过她这一次。”上辈子魏家人的恩情，她算是报完了。
她只求这一次，接下来，萧承珏弄不弄死柳青青，跟她就没丝毫关系了。
萧承珏短暂顿住几秒，勾唇浅笑。
他慢慢松开手腕，脸上似乎“别有深意”。
过度窒息的柳青青倒地陷入昏迷，曾经时刻保持完美仪态的镇国公府小姐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牙齿外露，头发凌乱的狼狈女人。
萧承珏用余光乜了柳青青一眼，充满厌恶道：“把她丢出去。”
星翊连忙动手处理，把昏迷的柳青青拖出去。
东宫这间小屋子仅剩萧承珏和宋楚仪两人。
他一步一步靠近，宋楚仪一步一步往后退，最后避无可避。
他唇角扬起，那抹似笑非笑令宋楚仪毛骨悚然。
这个小房间透着死人的味道，那片深不见底的角落藏着白骨深深。
这里应该死过很多人。
“殿下……你有杀我的理由、也有杀我的机会……”她抓紧裙角，抬眸怯生生的看着他：“我也擅闯东宫，为什么……你不杀我？”
“人不会白放。”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逼近，把她框在怀里，唇角微微上扬，答非所问道：“人情既然是你求的。”
“今夜，你得陪我。”
宋楚仪怔在原地，还未能觉察到，男人那双炯炯有神的眉眼，藏有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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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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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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