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郡主府内，一阵孩啼哭声。
德音抱着怀里的孩子，抱着走了一圈，孩子慢慢停止哭泣。
“郡主，府内已经没有供小郡主吃食的米汁了。”贴身丫鬟阿芸垂眸，眼泪渐渐涌出：“不仅小郡主，我们都快没粮食了。”
德音面色苍白，脸上半点气色也无。
这南郡主府，听着好听，却是一块在郊外的荒凉之地。
里面没有丫鬟没有小厮，只有德音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阿芸。
未婚先孕，对德音影响很大。
虽然她郡主身份不纯，但凭借这份难得美貌，怎么说也能嫁个王公贵族。
偏偏顶了这个名声，令她名声狼藉，街里街巷都拿她当做笑柄。
“郡主的命真苦。”阿芸嘤嘤哭出声，“本以为郡主来这上都城，日子会好过些，可这日子竟然越过越苦......”
自小郡主出生，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德音身体纤瘦，怀小郡主的时候不显怀，平日穿着宽松，足足八个月才被发现。
随即，驸马府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逼着她喝药堕胎。
想到这些，阿芸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郡主，我们回家吧，离开这上都城——”
德音毫不犹豫的摇头，“哥哥还没找到。”
“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阿芸凑近，温声细语劝诫道：“兴许已经死了呢？”
德音不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但还是摇头否定：“那也不行。”
“满满的爹还在上都城......”她的声音如雨划竹片，丝丝绵绵。
阿芸怔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不停呢喃道：“郡主......你说什么？”
自得知德音怀孕的那一刻起，德音就对孩子的父亲绝口不提。
就连从小跟在德音身边，情同姐妹的阿芸都不清楚孩子父亲的来由。
孩子的爹就在上都城。
半晌，阿芸渐渐回神，脸上困惑不断，“小郡主的爹就在上都城，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不知道。”德音不紧不慢，小声呢喃道：“我也不想他知道。”
阿芸知道德音的脾气，看起来温温柔柔，骨子里十分倔强，做了决定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以前总有好心人隔段时间就往门口放点粮食。”她眉头紧皱，非常忧愁：“那好心人也没有来过了，郡主绣的绢帕也卖不出去，换不成粮食……”
这些处境，德音一直都看在眼里。
眼下的局面，她犹如过街老鼠，人人讨骂。父亲认为她败坏门风，不施一点援手。
每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来上都城路途中的那一夜……
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不后悔，她只是怕影响了他。
“阿芸，你去一趟宋府吧。”若不是满满太小，她也不想与他所在的宋家有联系，免得露出马脚。
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满满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是说上次接尘宴，替你说话的那位宋小姐？”阿芸反问道。
德音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那日接尘宴本没有邀请我，要不是想给满满带点牛乳，我也不会去。”
“宋小姐与旁人不同。”她毋庸置疑道：“上都城的小姐们虽然面上不说，心底有多瞧不起我，我是知道的。”
“只有宋小姐是真心实意。”
她们在上都城认识的人不多，思来想去，除了找宋楚仪也别无他法。
大人还能饿饿，但是小郡主就不同了。
***
宋府这边也不太平，宋志成要宋楚仪嫁给温硕，语气不容人拒绝。
“阿爹，我不嫁。”宋楚仪对这一世的规划无比清晰，“耽误我不要紧，可不能耽误了温硕哥哥......”
“你怎么知道这是耽误温硕？”宋志成面色阴沉，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娶你？”
“阿爹。”她眼中有超脱年纪的沧桑老成，仿佛经历世间阅历，语重心长道：“我今早从东宫出来，想必这个时候到处都传满流言蜚语。”
“娶我的人，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她条理清晰地分析道：“这些、你替温硕哥哥考虑过吗？”
宋志成凝视着那双成熟的凤眸，一时难以挪开目光，泛白的眉梢皱拢。
许久，才敛回目光，沉重叹气，“这次我出门回来，感觉你变了很多。”
宋楚仪埋头，不禁有些哽咽。
她也多想做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宋家小姐。
可她深刻明白，经历了那些心酸苦楚，怎么都回不去那份单纯简单了。
“阿爹，我不想耽误温硕哥哥。”她的语气同样坚定。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世为报仇而来，实在不该耽误无辜的人。
“那你告诉爹，你究竟想嫁给谁？”听着是在问她，让她选择，言语间的厉色，却没给半点机会。
“你还想着世子？”他追问道：“亦或者......你想嫁给东宫那位活死人？”
“太子即便醒来了，又能活多久尚未可知。”他半点儿也没留情面，直言相对道：“太子突然这么醒来，打破很多人的计划，朝堂上多得是人要他的命——”
话虽然严厉了些，但在宋志成看来，这是在救她的命。
“这几天府内会抓紧办喜事儿，已经交给林嬷嬷办了，我会让你风光出嫁的。”他往屋外走，似乎要出去办什么事情。
“阿爹！”宋楚仪眉峰紧皱，声嘶力竭的吼道。
这还是父女第一次吵架，宋志成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句：“未嫁人之前，你别想离开宋府一步。”
他真是怒了，才会对她也不近人情。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说的话便是军令，军令不动如山。
若是换了温硕，早就军法伺候了。
宋楚仪望着阿爹疾速离开的背影，柳叶眉渐渐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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