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点意外，但看了眼身前的姜笙，也不再感到惊奇。
也是，就算是再不合，她们也是名义上的母女，怎么可能一点通信没有。
“嗯。”女人应了一声。
老姜回坐到原位，目光转移到姜笙身上：“那看来孔警官说得都是真的了，姜笙，你上学拿把假菜刀干什么？”
老姜满脸疑惑，眉尾似乎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失落。
就好像姜笙不该拿把假的，而该拿把真的才能不给她丢面。
姜笙清扫完沙发，又将茶几上快溢出来的烟灰缸倒了，轻声答道：“因为拿真的犯法。”
声音不急不缓。
老姜脸一青，但很快便低头一笑。
“你可真有本事啊，呵……”
女人还停留在老姜那声孔警官中。
所以说不是姜笙告诉的老姜，而是孔警官。
女人有种说不清楚心中的复杂，但她抬头时，老姜的眼底是远比她还要浓重的复杂。
姜笙虽然外表柔弱，但骨子里比谁都烈。这份烈可以让她无所畏惧，却也会招惹是非，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转念再想想，仅仅她是因为一个女孩，就要抹除她的坚韧勇敢的天性吗？
姜笙很聪明，她懂得什么时候使用她的柔弱，什么时候使用她的坚毅，她生来就有一种自保的能力。
所以她很擅长去做一些她能够控制的事。
或者，把微弱的不可控因素，转为可控。
那是不是只要她们再多上心一些，假以时日的姜笙将会变得更加勇敢，更加无畏？
女人想开口劝点什么，但对上老姜的视线后，她就放弃了开口。
因为那份复杂，是同样的忧虑与自豪。
“姜笙，你知不知道枪打出头鸟？”
老姜收了收嘴角的笑容，放下玩偶。
姜笙回过头：“知道。”
“知道你还敢出头，还帮楼下的张奶奶把钱也要回来了，你是不是想证明你这么做特别无私，特别正义？”
“对啊，我就是这么认为。”姜笙坦然回道。
声音刚落，玩偶就从身旁擦肩而过，落在才清理干净的沙发上。
姜笙死死握紧手，将眼底的酸涩逼了回去。
老姜踏着拖鞋，转进卧室，临了重重将门一关：“那你千万保护好你这条小命，老子可不想日后不明不白地替你去收尸。”
老姜这话不假，那卖肉铺子男人出看守所的第一天就盯上姜笙。
姜笙所在寄宿学校为了错开放学点，低年级在周五三点就准时放学。晌午的暑气还没完全消散，连两侧摆摊的小贩都无精打采的。姜笙穿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外面那些来者不善的男人们，这肯定是肉铺男人要将蹲半个月局子的气，全都撒在她头上。
书包里本放着的那把仿真菜刀已被老姜没收，为首的两个男人几乎快要揪住她的书包，她往四周一瞥，直接一把抓住身旁的年轻男人。
“爸爸，你终于来接我了。”
姜笙这声爸爸喊得实在是太过于顺嘴，年轻男人脸一黑，却见一粉琢玉雕的小女孩正亲昵抱着他的胳膊。
“爸爸？”
年轻男人看看姜笙，又看看了眼前的亲侄女，他只是替自家哥哥接个娃而已，怎么就多了一这么大的女儿来？
他还不到三十，还没结婚好不好！
传出去多影响他的名声啊！
年轻男人愈要抽回手，谁知姜笙似能看穿他的想法般，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大眼扑闪，泪眼婆娑：“爸爸，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终于做完任务舍得回来看我了。”
“小孩，你认错人了吧。”
“我没认错，你就是我的爸爸。”
姜笙往四周一瞄，见那群男人有些犹豫不决，快速站到年轻男人身前的另一穿着同样校服，却比姜笙高出一个头的高年级女孩身旁。
“爸爸，你不是来接我和姐姐一起回家的吗？”
高年级女孩见那双小手落到自己的胳膊上，笑嘻嘻盯着自家发窘的小叔，双手环抱：“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啊，看来我今天这假请的真值，能发现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高年级女孩的语气和神情都格外夸张，年轻男人听着姜笙一口一口的爸爸，直一个脑袋两个大。但出于职业的敏锐，他还是瞥见了四周那群满脸横肉的混混，看样子他们的目标确实是这小女孩。
而这小女孩怕是为了自保，才拉着他假装父亲。
呵，还挺机灵。
年轻男人和高年级女孩使了个眼色，高年级女孩顿时心领神会，大声喊道：“对啊‘爸爸’，你不是特意从警局请假，来接我和妹妹的嘛！”
高年级女孩将警局两字喊得格外响亮，身后几个混混一交换眼神，低骂了两声有条子。
“虎哥说这小妮子不是没爹嘛，上哪冒出来个当条子的爹，还这么年轻？”
“肯定是她那养母的本事呗，老姜勾男人还是有一套的，说不准真给她找了个年轻继父。”
“那咱们今天还搞不搞了？”
“搞屁！你也想进去再待几天是不是，今天算她走运，我就不信那条子能一直待在她身边，两天的时间还整不了一个小妮子？笑话…… ”
“哥说的这话有道理，先撤。”
几个混混迅速退出人群，姜笙见人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解释，就被高年级女孩一拉胳膊，往隔壁的快餐店拽去。
“‘爸爸’，我和妹妹想吃汉堡包。”
年轻男人混身一颤，瞪了女孩一眼。
女孩浑然不觉，只朝他眨了眨眼，那神情似乎在说：小叔，今个就便宜你白得两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一到了店，高年级女孩就熟门熟路点起餐来，见姜笙一声不吭只盯着窗外，又返回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那群赖皮蛇早滚了。”
赖皮蛇？
确实有点恰当。
比老姜的王八蛋还要合适。
姜笙抬头，就见女孩朝她俏皮一笑：“你吃什么？”
“不用。”
“那就再点一份一模一样的。”女孩转过身直接朝店员说道。
“真不用，我先走了。”
“利用完就跑？小妹妹，我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高年级女孩扯着姜笙的书包就朝二楼走去。
付完钱的年轻男人在后嘟囔了一声：“孔清洳，你再用你那套‘大姐大’来欺负别人，我非告诉你爸妈。”
叫做孔清洳的女孩回头吐了吐舌：“小叔，你要是敢告我的状，我就让我妈给你一天安排三场相亲，让你一次相个够！”
“孔清洳，你忘恩负义，你忘了今天是谁帮你请的假了！”
“奥，是我刚刚那位年轻的‘爸爸’。”
“你！我今天非搞你的状不可！”
“这么大的人还就知道告状，小叔，你羞不羞啊……”
孔清洳和年轻男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到二楼，为了怕姜笙跑了似的，特意让姜笙坐在最里面。
孔清洳撕开一包番茄酱挤在垫纸上，幽幽吃起薯条来。许是见姜笙一直不肯动手，她又抓起另一包撕在姜笙面前的垫纸上。
“不用不好意思，你今天白叫那么多声爸爸吃就行，这都是你该得的。再说点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小叔对于这些油炸食品一向嗤之以鼻。”
姜笙闻声望过去，果然见年轻男人的眉头皱了下。
“这些只有你们这群小孩才会喜欢吧。”
在孔清洳的眼神威慑下，姜笙慌忙拿起一根薯条放进口中。
“孔清洳，这哪是让人吃啊，分明是逼人吃。”
“小叔，你懂什么，我这是真心要给。”随后她就将汉堡纸也帮姜笙扒了一半，“要是打包回去被我爸妈发现，我和小叔就惨了，所以你的这份，都吃了不能浪费。”
“是啊，她爸妈可凶了，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替她请假出来吃这些，非要卸了我的胳膊腿不可。”年轻男人附和说道。
姜笙点点头。
关于孔清洳的事，她还是知道点的，高中部出了名的大姐大。不过孔清洳这大姐大，也全不因她那天不怕地不怕雷厉风行的性格，还有她父母都是警察的缘故，一般人肯定是不敢惹她的。
姜笙今天敢贸然认她小叔为父来帮忙，自然是因为孔清洳，那群混混看在她父母的份上，断然不敢对她下手。
只是她没想，就连她口中的小叔也是一名警察。
姜笙看向孔清洳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丝艳羡。
如此重重保护下的她，怎么能不让人望而生距……
姜笙收回视线，默默垂下了头。
“对了，那群混混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姜笙小声将一切说了一遍，年轻男人听完义愤填膺一拍桌子：“这群人太过分了！”
“小叔，你这话就是你不对了，这群地痞流氓怎么能称为人呢，应该叫他们畜生才对。”孔清洳一字一句纠正道。
“那确实，这群畜生！”
孔清洳肩一怂，看向还耷拉着个脑袋的姜笙：“想不到你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胆子倒是不少嘛，你叫什么名字，交个朋友。”
“姜笙。”
孔清洳默念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陌生，姜笙怯怯抬眼，补充道：“我是初中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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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水仙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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