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水仙花 ( 十八 )

为什么会嫌弃他?

她有什么资格来嫌弃别人。

姜釉白看着面前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常屿青:“常屿青,你其实不用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也不用刻意迁就我。”

“你觉得我是在迁就你?”

“不然呢?”

常屿青突然笑出了声,好奇看向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是你刚刚说不要嫌弃你啊。”姜釉白一头雾水地重复了一遍,语调微扬像是在强调“你是不是鱼的记忆”。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觉得我在迁就你的前提,是你已经默认了你不会嫌弃我?”

因为不觉得嫌弃,所以会认为他是迁就。

确实是这么个逻辑。

姜釉白点点头。

而且,如果她真的嫌弃他的话,那肯定就不存在这些对话,但……

姜釉白再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好像被他绕了进去,什么叫做她已经默认,说得含含糊糊,暧昧至极。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什么话题最终都能绕到她和他关系上。

“常屿青,逻辑是个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但我没有啊。”常屿青语调欢快。

“那这是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事?”

“不是啊。”他将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快步转到厨房,“姜釉白,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并不需要逻辑。”

不需要逻辑?

姜釉白纳闷看向他。

常屿青举着满是泡沫的马克杯,探出半边身体:“比如,喜欢一个人就不需要什么逻辑。”

喜欢不需要逻辑?

“谁说的?”

常屿青放下杯子,认真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喜欢一个人,总要有一定的理由,而因果逻辑是不是也属于逻辑的一种……”

常屿青忽然笑弯了唇角。

姜釉白被他的笑声打断,音量慢慢弱了下来。

“你继续,别理我。”

常屿青压了压笑声,像是在哄着她继续往下说。

“不说了,反正只是举个例子。”姜釉白没了兴致,埋头吃饭,不再理会他。

谁知常屿青也不走,就站在原地。

姜釉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今早没课?”

“有啊。”

她低看了眼时间,严谨计算道:“你就算是现在一出门就拦上车,至少也要迟到十分钟。”

“反正已经迟到了,那就不去了。”

常屿青不以为意绕回厨房,哗哗的水流声重启。

姜釉白虽然不太理解他的行为,但这些年,她从于栀等人的耳边风中也不难知道,常屿青的成绩并不差,甚至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既然一个人可以保证他的行为,不对他的成绩产生影响,那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釉白不是唯成绩论,尤其像常屿青这种人,并不需要成绩去改变什么,他似乎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常屿青,你毕业后什么打算?”

常屿青笑吟吟抬起头:“大概率会继续攻读。”

姜釉白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已经拿到了保研资格。

“本校?”

“不是。”

“你准备考其他学校?”

“差不多。”常屿青这次显然不打算多透露一些信息,姜釉白虽心生好奇,却也没有继续追问,等到吃完饭,常屿青才解下身上的围裙,绕到她身前。

“要回学校吗?”

回去吗?

一想到那些传言,姜釉白就有点抵触心理。

然不等她作答,他又追问道:“姜釉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逃过课?”

姜釉白仔细想了想,好像除了体育课的几次请假外,她的大学生涯里真的没有错过一堂课:“体育课的请假算吗?”

“那肯定不算啊。”

他像是已经下定决心,拉着她就往外走:“没有逃过课的大学,算哪门子大学生活,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任凭姜釉白怎么追问,常屿青都将话题转到一边,直到计程车在植物园停下,她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地。

“来植物园干什么?”

“赏花。”

常屿青说赏花就真的拉着她赏了一上午的花,本来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在各种奇珍异草的脉络舒展,慢慢被捋平。到后来,姜釉白的大脑里就真的只剩下一些花花草草。

“你应该很喜欢植物吧。”常屿青对着在一株绿色水仙前,观摩了十分钟的姜釉白说道。

“嗯,蛮喜欢的。”

姜釉白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舍得从中挪开。

其实她很喜欢花花草草,尤其喜欢看它们破土、开花的瞬间,让她总有种莫名新生的感觉。

在那片仅属于她的狭窄沙发旁,老姜曾给她留了块近半米的角落,她就在那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盆栽。每当小盆栽养到一定程度,快要栽不下的时候,她就拎着小铲,将它们转移到社区荒废的空地去。

起初她也担心她回家的频率低,那些花花草草养得偏僻,估计很难成活,但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无意发现了她的‘世外桃源’,她每次去的时候,土壤都是湿润的。

有了好心人的协助,姜釉白敢于栽种的品类就越来越来丰富,一连几年,那块荒地都快成了花圃。只是后来荒地被重建,她和好心人的心血就全部淹没在钢筋水泥中。

至于再后来,老姜离世,她第一次进卧室收拾东西时,才发现那把破旧的喷洒壶。

可老姜生前,明明每次都吵嚷着麻烦……

姜釉白回过神,轻叹了口气:“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想报考植物学。”

“那为什么没考,因为分数太高?”

姜釉白一笑,没有着急回答。

常屿青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报考医学?”

姜釉白记得于栀她们也曾问她类似的问题,那时她吱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出是为了亲手迎接新的生命。不是她要故意拖延,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并没有考虑过医学。

在福利院的那段时间里,院长妈妈每次询问未来的梦想时,她总会第一时间高举手臂,捧着她的多肉盆栽,大声喊:“我长大后想成为植物学家,背着大大的背包,踏遍祖国山河,保护那些濒危植物。”

院长妈妈总会夸她有理想,有目标,要她一定要好好坚持下去。小小的姜釉白当了真,在很一段时间内,植物学就像是一枚种子,在她成长的印记中悄然扎根、发芽、成长。

可在她看着老姜因病痛离世后,那棵初长成的幼苗就被她自己连根拔起。

那时,是现实战胜了理想。

但现在仔细想想,也是生命战胜了理想。

如果再来一遍,她想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学医。

姜釉白心中郁结早解,可一瞧常屿青眼神中的好奇愈发浓烈,难得玩心大发,调侃道:“常屿青,你这分明就是一个问题。”

“嘿嘿,这被你发现了,说说嘛,我还是挺好奇的。”

姜釉白虽然故意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当时所有人都建议我报考医学类,我仔细想了想,就业前景确实不错,就直接填了。”

学医的前景和学植物学的前景,在那个时代一眼分明,特别像她这种拔尖的学生,老师和家长自然会更建议她一些热门的专业。更何况从现实情况来看,她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这样的人学医,不枉为一明智的选择。

只是,她内心对于植物的喜欢,怕是只能寄托于短暂空闲时间,在图书馆借阅的图书来慰藉。怪不得她的借阅记录中,除了医学外的专业资料外,最多的就是植物类全书。

隐藏在常屿青心中很久的疑虑终于解开,他愈发庆幸当年在图书馆借阅档案中的匆匆一瞥。

还好,他又少错过了一点她的过去。

还好还好,他早有准备。

“学医的前景确实一直名列前茅。”常屿青配合点点头,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灼灼:“姜釉白,你就好好去做一名医生,剩下的就让我替你去完成吧。”

姜釉白被他冷不丁的承诺唬了一下,任凭当年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为了她而改变了未来的轨迹。

“什么完成?”

“没什么,哎,你看那朵花好特别啊,它的牌子旁为什么还标注着‘天使的眼泪’?”常屿青大手一挥,姜釉白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你说那个啊,那是三蕊水仙,一般水仙通常为三枚雄蕊,但它每朵有六枚雄蕊,三枚低于副花冠,三枚伸出副花冠,因此得名‘三蕊’。你看它的花头低垂,像不像是一名含羞垂泪的楚楚可怜少女,所以也被称为天使的眼泪……”{1}

姜釉白娓娓道来,常屿青听后惊呼拍了下手,一脸崇拜地转到转到下一株植被前。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两人不再是沉默赏花,而是渐渐演变成一场简易的科普大会。

听众除了那个反响最热烈,表情最夸张的常屿青外,还有一群前来写生的学生,她们追在两人身后,时不时附和几声。有了配合,姜釉白的讲解越来越详细,临到闭馆,一名工作人员还索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让她有空过来当当志愿者。

姜釉白想着她以后的时间可能不够,就打算一口回绝,可谁知身旁的常屿青主动毛遂自荐。

“她确实是没时间,但我可以来试一下吗?”

在常屿青接连讲了两种姜釉白还没来得及讲到的植物后,工作人员脸上的狐疑顿时烟消云散,真切拉着常屿青的手,一口一个好同志叫着。

常屿青被那古老的称号喊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工作人员提出请客之际,拉着姜釉白的手就快速跑出馆。

常屿青大口喘着气:“这大叔实在是太热情了。”

他三步一回头,还在检查身后的工作人员是否追了上来。

姜釉白顺了顺气,抽回手,疑惑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植物?”

注{1}:相关描述参考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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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水仙花(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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