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一日甚是漫漫长长,苏长运打从瞌睡里头清醒睁眼儿,见皈玉宝殿满场的一众老神仙手摸胡须,听得甚是津津有味,旁座的庆姮仙官朝他嘘嘘两声儿轻语道:“长运仙官,长运仙官,您呼噜声忒大了,周到些,瞧瞧眼,对面烛德仙官那张脸难看得很。”
苏长运瞧眼望去,见李烛德面色铁青眼神阴沉沉地瞧他,苏长运无奈道:“这破玩意儿讲座我一个武将根本听不懂,他就算把我脑袋扒开硬往里面塞也塞不进去。”
庆姮仙官敬道:“长运仙官猜得不错,烛德仙官昨日便与我探讨过,若今日听不进释弥尊者半句十道佛经,便将你脑袋撬开塞些佛书进去再缝回去。”
苏长运瞥她眼:“宋徽衣将你同化了是不是,如今说话方式竟与他一模一样。”见庆姮仙官又要唠出一段话来,举手打停,“宋仙官不在天界,您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成不成。”
庆姮眼底藏笑,断了后话。
苏长运硬是撑到普法禅会结束,心里庆幸总算能回去仙邸睡个一囫囵,结果半路碰上了拂沅,拂沅仙官面色冷淡,双方照面,互相客套了番后苏长运作势离开,拂沅仙官却问:“长运仙官可知,方才宋仙官回了一趟。”
听闻宋仙官三字便要他头疼,苏长运道:“宋仙官有事?”
拂沅道:“无事,只是途径我府,顺走了六界生物全知录第肆册,亏他还能记得。”言罢,轻轻笑起来,眼神望向他,斟酌道,“后来便拜访了长运仙官邸下,可惜碰巧了您在释弥尊下诵经,他深感失落,待了半时辰便随着曹仙官下界处理凡界震泽沿岸尸乱。”
苏长运面色微变,草草告退,急急忙忙返回仙邸,守在门口的小仙童见仙官回门,手忙脚乱地紧跟上去苦口解释:“长运仙官恕罪,我们阻止过宋仙官,可宋仙官非要帮忙清理剑阁,我们拦也拦不住,请长运仙官恕罪。”
苏长运踏进房剑阁,便见满房被摆放了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诸把剑器心经剑谱,他抬手捂住脑袋,气得身体左右晃了晃,半会儿过后,赶来的庆姮便听得苏长运一声怒吼:“宋徽衣你大爷的!”
苏长运贼不喜欢房间被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室内虽乱,但乱有乱的好处,外面仙人却暗自吐槽苏长运不过是懒得打理罢了。
苏长运不费口舌解释,他自个清楚哪些东西该放在哪里不该放在哪里,因此陈设混乱,家中小仙童被教导,不敢进房剑阁半步,直到宋徽衣飞升。
某次其人拜访仙邸,商榷公务,苏长运却给了他一大脸,窝在房内不露面儿,宋徽衣那乐观性子,自是等得起,来回参观,直到遇见乱七八糟的房剑阁,勾起了宋仙官的强迫症。
事到如今,梅开二度罢了。
苏长运头贴墙壁面如死灰,旁边庆姮双手捂嘴,强忍着满腔大笑:“长运仙官,方才禅会便想提醒宋仙官回天了,可惜您不让我说话,这真不能怪我。”
“……”
震泽江南下河脉处筑有小村,其附近深山尸鬼骚乱一年,民哭载怨,以金童玉女献祭水神,次数有八。祭童冤魂积怨,大大小小也算碍了四方水运,扰到天上曹寄芳。曹寄芳因此下界彻查,勘察至今,发现三十五尸鬼,白日潜地黑夜扰民,因附进坑地成了乱葬岗尸变,导致严重祸乱。
宋徽衣是为文官,此番与其下界助力,结阵诵经超度那十六个被无故祭祀的孩童,曹寄芳于深山解决尸鬼,原路返回,诚然见礼致谢:“若没有宋仙官,曹某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宋徽衣笑着摆手:“寄芳,你这就见外了,咱俩谁和谁。与其致谢,倒不如捎上我去附近城镇小馆喝上几盅酒,是不是。”
曹寄芳摆手暂且喊停:“丑话说在前头,宋仙官莫要超过三两。”他可清楚记得两人初次把酒对月后宋徽衣那副醉醺醺的模样。
宋徽衣双臂相环,凝重道:“寄芳,你这是小看我了。”
曹寄芳继续喊停:“当真不是在小看宋仙官,曹某这不还得替您记挂着一会儿需得赶回禁忌林南衡仙官那处去,若迷迷糊糊地回,可别夜倒丛林睡至天亮。”
自南衡仙官窜进他脑海里,宋徽衣不禁想起昨晚萧则那句玩笑,沉思片刻,道:“寄芳,我打算暂不回去了。”
曹寄芳笑道:“不用还南衡仙官的债了?”
“非也。”宋徽衣酝酿酝酿,将两臂襻膊缓缓收好后,竟无奈叹气声,“南衡仙官提了句玩笑话,我如今脑袋糊涂琢磨,心思静不下去。”瞧眼看戏儿的曹寄芳,继而回答,“我觉得若再见了他那张脸,指不定会做出些以前习惯。”
曹寄芳问:“你觉得他是小狼。”
宋徽衣摇头:“他只是忘了。”
曹寄芳沉默半晌:“忘了也挺好。”
宋徽衣凝重道:“可惜萧则记得我捅了他。”
曹寄芳同样凝重:“该忘的不忘,不该忘的倒是忘得一干二净,我总算知道他为甚留你进山了,敢情是特地空出时间折磨你的是不是。”
宋徽衣道:“与其瞎想倒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曹寄芳欣然:“我赌南衡故意为之。”
宋徽衣道:“赌注。”
“卫代画师李丕的唐宫雪夜轴。”
“蓝亭字帖。”
“徽衣,你忒没诚意了些。”
宋徽衣补充:“长运仙官提笔。”
“成交。”
两人两掌相互碰了碰。
此时此刻正歇在房剑阁勤勤恳恳拭剑的苏长运背脊发凉,打了两喷嚏。
两人歇在酒馆半时辰,不过吃了二两,曹寄芳那厮便瞎琢磨起来:“此地离得南帘很近,南衡仙官可别早已闻见震泽江岸尸乱,赶来了附近,若是碰不见咱们算好,若是碰上了。”曹寄芳笑着拍拍他肩膀,“别怪我到时候见利忘义,溜了。”
宋徽衣道:“好说,好说。曹仙官,万事以己优先,勿要顾虑我。”
曹寄芳摇头叹息:“若是换做旁人,铁定会说你这种好人模样搁哪儿都会吃亏,可惜我瞧透了宋仙官随遇而安处变不惊的面目,宋仙官你啊,搁哪儿都圆润得很,哪会吃上一点亏,就算吃了亏,也是秋后算账吧。”
宋徽衣喝了口温酒,闻言淡淡笑起来。
待雪落檐下,三里开外震泽江岸猛然掀起强劲暴风,树倒土滚,震得土地开裂,直直影响城镇,二人清醒,曹寄芳拽着他冲上云霄,下面却已跪了满地凡人。
宋徽衣睁眼,望见下方高空裂江,脚下发软,揪紧了曹寄芳手臂:“仙官发现了什么异常。”
曹寄芳道:“里面有厉害的东西。”
宋徽衣唔声:“是煞疠还是甚?”
曹寄芳道:“玉楼。”
宋徽衣奇道:“此地也有?”
曹寄芳笑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总算是被我遇见了。”
落地后松了宋徽衣,曹寄芳眼见江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玄光几欲破水而出,踏前一步,倒被横来一柄黑剑挡住去路,曹寄芳眉头微蹙,看清来者,笑道:“南衡仙官这是什么意思?”
萧则道:“若动之失衡,曹仙官担得起?”
曹寄芳道:“若不加以压制,江水冲淹城镇百姓,南衡仙官便能担得起是不是?”
宋徽衣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中间岔话:“二位冷静,宋某下水试试压制玉楼,待其平稳了咱们再好好商榷,成不成?”未待回话,捋捋袖子预备潜水,反遭曹寄芳阻止。
曹寄芳道:“暗流凶猛,宋仙官这般入水不得废了全身气力。”
宋徽衣正欲说说道理,萧则越过二人,眨眼跳了江。
宋徽衣见江底黑流湍湍之势,竟没了心思说理,眉头微蹙,明眼人曹寄芳自然瞧得出,道:“南衡仙官厉害得很,不必担心。”
宋徽衣却将包袱递给曹寄芳:“劳烦曹仙官帮我拿着,万万不能沾水。”说罢,引出避水符便投身跃水,被留原地的曹寄芳瞧瞧包袱,再瞧瞧滚滚波涛,略有些无奈,挑了空地坐着等消息。
玉楼埋在江道深黑凹沟里,宋徽衣入水后震动已逐渐平息,再后加把劲游到更深处去,直到玄光入眼,玉楼露了半截身,光芒盛然,前方萧则左手覆石,正以灵平气,不料江内万里外的重叠煞疠袭来,持续窜进萧则身体。萧则名号祸乱,受之坦然,因他千年斩杀祸乱,因果孽障之身,极易遭到天地煞疠吞噬,这便是他为何自主封印。
萧则习以为常,原是打算生吞煞疠以平祸乱,不料宋徽衣半途搅局,双臂搂住他腰板,慌乱中喊了:“萧郎。”就算萧则平日多么从容不迫,遭遇这种情况,已是愣了良久:“你疯了?”他右手握紧了宋徽衣手臂作势扯开,宋徽衣死缠着,抱得更紧了:“南衡仙官,你信我。”
萧则脸面却愈加复杂:“我能信你什么?”
宋徽衣沉声道:“我有法子,我不会要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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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淤泥地一苇渡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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