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运清楚腰斩是甚重刑,前朝愚臣曾云便受过,其罪卖弄国恩,威迫君主,荡颠皇室,以西阳为首,自立为王,苏长鄞请命剿曾贼,通联西阳细作,率左军督府、南监军攻破西阳县城,苏长鄞在前,率军灭反,敌方死伤两千余,其中却含西阳妇孺老弱。苏长运率南监军背后刺敌,见血染县城,曾云披头散发,趴于铡刀,三番求饶,无应,利刃斩腰,鲜血淋漓,曾云呕吐鲜血,腹破露肠,两身抽搐,挣扎呻/吟,感痛而亡。
苏长运年少征战沙场,不杀老弱妇孺是军中准则。苏长鄞却视命如草,滥杀滥砍,苏长运劝言不足,兄弟二人心生嫌隙,不和多年,造成现今互憎之情,他更被胞兄下了酷刑腰斩。
天意弄人。苏长运身心紧绷,耳听牢狱深处那遭持续的怨天喊地声,清静不下,双手攥着抖动。半夜柳如意遣人,以黑布裹脑,将他捆至御书房,胞兄弟再度对见,苏长运问他何故变成这幅模样。
苏长鄞道:“我一直这样。”后手握短剑,借其割喉,“你这副好嗓子给我罢。”利刃划嗓,苏长运只觉一阵微凉,血流如注,额角青筋暴起,眼瞳布红,低喝后再无半点声音。
宋徽衣上前半步正欲使些小法,被萧则阻止,萧则摇头,表示现在不是时候。
宋徽衣再度望向前方,眼见他喉管断裂浓血滑落,染红锦毯,双眼翻白状态几乎要升天,苏长鄞却给他喂了甚东西,那晶状小东西通体莹白,进身半秒,苏长运的喉咙竟完好恢复。
宋徽衣微微蹙眉:“那是玉楼?”
萧则道:“碎片,苏长鄞也不知用的什么办法。”凡人之力分割玉楼其中定有蹊跷,二人沉思,目光皆聚在苏长鄞身上,宋徽衣安静半晌,道:“我觉得他像一个人。”
萧则道:“谁?”
宋徽衣回答:“阿尼来神的继承人,气息相似。”
苏长鄞离去,宫女随后进殿,以温水洗净苏长运浑身脏泥,换以新裳,苏长运身中软骨散动弹不得,被好生抬上龙榻,覆以锦褥。他没想明白苏长鄞意图所在,先前下死刑,如今割他喉咙却以甚奇物医治,又被这般放在床上,越来越不对劲,直到软骨散功效退去,他两手挣扎着爬起来,却听黑暗殿内,一人悄然踏进,接着寒光闪眼,利刃出鞘,如电闪雷鸣之势,瞬间刺穿了苏长运心脏。
苏长运眼瞳紧缩,左手紧攥剑刃口吐血沫,却见到细微月下房稷那张寒霜至极的脸,苏长运懵然,怒然喝道:“房稷——!!!”怒吼戛然而止,苏长运浑身失魂,当场身死。
宋徽衣疑惑道:“萧郎,你曾说是在战地遇见了长运仙官。”
萧则回答:“对。”
宋徽衣继道:“长运仙官能死而复生不成?”
萧则道:“倒有可能。”
宋徽衣问:“怎的意思?”
萧则道:“有人诚心违天复命。”
宋徽衣顿半晌:“除非那位是个神仙。”
萧则颔首:“是这个意思。”
宋徽衣瞧他半会儿,微微挑眉,想明白了些。
房稷抽剑转身,血落地板,御林军副将入殿,跪地抱拳:“禀告将军,属下已救出徴良王。”房稷嗯声,脸面微沉,离去前未曾回头瞧他一眼。
事发前两日,宦官柳如意禀奏新帝,近日城内多件书生戏谈皇帝继位不当拿法律当空口儿戏,左军督府受命缉拿十六余名造势者,就地处斩,血色贡院,受百姓不满,有人怒然揭竿,起义爆发人满至皇城大门:“杀了那个狗皇帝!杀了那个狗皇帝!”
房稷造势起头效果甚然,因此前与徴良王的宫变谋划早已传进苏长鄞耳里,苏长鄞借房家族人威胁他,房稷无力,自当退一步自守等待时机,可惜他杀错了人,他以剑捅穿了苏长运的心脏,他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为平民怒,“徴良”命人将其尸首悬挂城口高墙暴晒,百姓唾骂扔鸡蛋丢石头吐唾沫,他与房稷肩并肩站于高墙,俯视密密麻麻的人群,“徴良”笑道:“快要结束了。”
半空枯叶辗转反复落在房稷脚边,他侧目瞧人半晌,随后正面跪地抱拳:“卑职那日叛变实有难言之隐,请徴良王降罪。”
苏长鄞伸手扶起他,好声好气道:“将军不必介怀,大胜当前,那点皮肉苦算的了什么。”垂目瞧眼挂在墙边儿的人,冷笑道,“将军瞧瞧眼,胞兄那脸与我一样,是不是有种错觉,挂在上面的究竟是不是我?”
房稷微微愣怔,迟钝,缓慢摇头。
苏长鄞眼底含笑,伸手扣住房稷下颚,那张脸慢慢挪过去凑到房稷唇边儿就要吻过去,房稷侧开脸,面色微妙道:“王爷,现在不大适合。”
苏长鄞询道:“将军觉得什么时候最为适合?”
房稷瞧他半会儿:“没人的时候。”
苏长鄞眼睛微微上挑,考虑片刻,欣然回答:“好。”话音未落,房稷抽剑一把抵住苏长鄞脖颈,他面目寒窒、阴冷、果断、惶恐、不安多种复杂情绪混在一块,苏长鄞并未躲避,哼笑声,“将军为何这样。”
房稷嗓音有些颤抖:“你不是苏长运。”
苏长鄞再询:“将军何出此言,我怎地不是苏长运。”
房稷闭闭眼,绝望陡上心头:“他不唤我将军。”
苏长鄞沉默良久,随后赫然大笑,两手拍拍:“猜得不错。”
房稷眼眶泛红,一字一顿道:“你一直将我们玩弄于股掌间。”
苏长鄞道:“是。”
房稷低喝道:“畜生!”挥剑就要砍下去,远处早已有弓兵瞄准,数十箭矢在城下众民喧闹里刺进房稷胸膛,身板如同刺猬,他浑身僵硬站在原地,视线模糊,几度就要跌倒,咬牙恨齿,朝苏长鄞挥砍:“你去死!”
柳如意背后偷袭,持剑刺进其胸膛:“皇上恕罪,杂家救驾来迟。”
苏长鄞却望着房稷,摆手:“扔了他。”
房稷却回光返照,猛然奋起以掌震开周遭数名士兵,随后轻越高墙,一剑斩断紧勒住苏长运的麻绳,却也迅速坠下地面,房稷以身为垫,抱着他狠狠砸在实地上,周遭百姓惊慌失色,皆皆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房稷一口咳出鲜血,抱着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可惜军督府还是赶到围堵:“大胆房稷!竟敢行刺徴良王!”
周围平民指指点点,面目错愕、惊恐、难安,房稷双膝跪地,身心绝望,脑袋嗡嗡声,垂眼望向怀里睡着的苏长运,眼瞳积泪,紧咬唇边,哑声道:“对不起,长运啊,对不起,我这就带你离开。”搂紧苏长运后缓缓站起身,军督副面目震惊:“大,大胆房稷!放下苏长鄞!束手就擒!”
房稷怒然瞪视:“眼瞎的!他不是苏长鄞!他是徴良王!”
周遭喧闹与方才相比更盛一筹。
副将见局势不对,低声道:“砍了他脑袋。”
将士得令,抽出铁剑对准房稷脖颈便全力挥砍落下,却被一道无形力量半途阻挠,再那么眨眼,哪里还能见得围困中央的房稷。
起初他不大能分辨清楚那对胞兄弟,因为有十成相像,后来文丞相私底下透露,苏长鄞性格沉稳内敛,而胞弟苏长运性子热诚坦荡,却也暴躁,暴躁不知是不是贬义词,自从他见到苏长运咒骂某位成日流连花街的书生时,才清楚文丞相其然将胞弟夸了底朝天。
他确实是个断袖。至于为何变成断袖,这种问题连他本人都是云里雾里,毕竟他心底里没喜欢的人,直到梅园里苏长运戏唱长安四首,手摘梅枝的情景,要他心脏动了两下。
他觉得这不是一见钟情,那只是有些,巧合罢了。
对,是巧合。
后来房稷发现了自身莫名其妙的一坏毛病。
他总是在偷窥苏长运。
若被苏长运知晓,指不定如当日谩骂书生那般谩骂他是个不知轻重的神经病吧。房稷汗颜无地,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念想苏长运的时候,遭不住身下动作。
这是情难自控,是个人都能理解。
宋徽衣背地里将他们传转到完樾城外后,与萧则继续隐身目睹结局,见房稷面目呆滞抱着苏长运狼狈坐在荒地上,他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想动脑筋去思考,嘴里细语喃喃:“长运,是我对你不起。”双眼无神,唯有垂目端详苏长运的时候泛有泪光,“我说过,这条命,整个魂都是你的,长运,接受我吧。”房稷俯身,张嘴覆住苏长运唇瓣后,周身逐渐泛起水蓝,微光漂浮不定,苏长运的魂魄得以修补重铸,代价却是房稷的死。
苏长运醒了,房稷便消失了。
苏长运眼望灰白幕空,却见零星水光像极了谁的视线,抬手摸过去凭空抓了抓,置在心口,闭闭眼。
宋徽衣询道:“你早知道房稷真身是谁?”
萧则倒问他了:“你说是谁。”
宋徽衣安静半会儿:“寄芳。”
来啦!_(:з」∠)_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又很希望你们留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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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他年应瑶阶折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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