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即是盲目执着。宋徽衣深知自己也是同类,何故在此教训别人,脸面凝滞半晌后弯眼笑起来:“苏兄肯定奇怪我为何指着你脑袋,唔,因为你吞了那块天柱石,我得想法子取出来,可能会疼。”身后苏长运已发了两次昏头转向,收剑后席地而坐五官发紧得很,闻言替他补充:“那应该很疼。”
宋徽衣听了,倒未曾急忙解释什劳子道理,转头笑眼望着苏长运,朝他摆摆手掌心:“长运仙官要来体验一把吗?免费服务喔。”苏长运左眼微抽:“去你的。”
宋徽衣收敛幽默,两指并拢探住苏长鄞眉心:“得罪了。”说罢,灵力聚集眉心逐渐拽出其体内那柱玉楼真身,苏长鄞顿感有股肉身魂魄被狠厉撕扯的痛觉,眼瞳瞪大,咬牙惨叫的声音响彻整座殿堂,苏长运心脏咯噔,没想到他叫得那么惨,手颤着握住剑柄,闭闭眼,想着那厮前半生做的罪孽,绝不能心软。后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胞兄为他去偷拿厨房的红糯糕点,临回半途被石头绊脚,狠狠摔了一跤,牙根崩断,血哗啦哗啦地流,他却努力安慰哭泣的苏长运:“弟弟不哭,我没事,饿不饿,把糯米糕吃完就不饿啦。”方景记忆犹新,他知天柱石被抽离身体的后果是什么,魂魄碎裂再无转世可能,苏长鄞到底是他亲人,和文叔叔一样,胞兄是曾经待他极好的人,即使成年后变了味,但苏长鄞依旧是他哥。
苏长运额角青筋微抽,冷汗滑地,满腹纠结,缓缓站直起来,手腕却被身后甚人轻轻握住,苏长运头也未回,冷冷撒开手:“再碰我我斩了你。”
曹寄芳听了,只是沉默驻在原地再无其他动作,只干看着苏长运握剑抵住了宋徽衣脑袋:“停手。”
宋徽衣缓缓道:“长运仙官既要这天柱石完好无损又要胞兄毫发不伤,这种好事简直是天下掉陷阱砸了半脑袋啊。”
苏长运抿嘴:“我只与他道个别。”
宋徽衣只当他是已经心软了见不得亲人在面前魂飞魄散,便侧目朝后瞥了眼,淡淡道:“抱歉,长运仙官,这种借口我先前听了好多回。”苏长运蹙眉,猛然下手朝他腰际上划了一剑,宋徽衣未躲,迎面接下,血痕撒脸,却依旧面不改色,无奈道,“长运仙官有时候确实心软,可惜这种心软对内不对外。”
苏长运微微蹙眉:“为什么不躲?”
宋徽衣讪道:“长运仙官可把宋某想得胆小了,眼下这种重要关头宋某怎会舍大利而逃命去,玉楼关乎六界平衡,这回可真不能被您胞兄吞在肚子里消耗了去。”
苏长运原本还担心自己下手太重,不过照宋徽衣那种滔滔不绝的状况来瞧,轻了,着实轻了,他头疼道:“真该把你嘴巴削了。”
宋徽衣却问道:“长运仙官当真只打算与他道别?”
苏长运道:“难不成你觉得我有那能耐将人掳走是不是,大义灭亲这事儿百年前就做过,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儿。”
宋徽衣吐槽道:“其实有些小心眼儿。”
苏长运正要骂他两句却见对方已然松开对苏长鄞的禁锢,宋徽衣拍拍手远离他们两步:“那你去吧。”心道若拿不到这块天柱石也无关紧要了。
苏长运有些懵逼,后低声道谢,换成宋徽衣惊讶一番:“长运仙官应先致歉再道谢。”捂住腰板开始止血,边走边嘟囔,“宋某去外面透透风,嗳,也不知东阁楼那块洞窟窿眼儿有没有修补好,寄芳,你方才有没有联系少司命。”曹寄芳闷声回答:“没有。”
此回答倒是被宋徽衣说教两句:“曹仙官专门来这里看戏斗蛐蛐儿的是不是?可此地儿也没蛐蛐儿啊。”
“……”曹寄芳那厮自从来到完樾城还真没敢大声言辞与他面对面啰哩巴嗦斤斤计较,沉默至极,宋徽衣挠挠下巴,也颇为头疼了,心道他三个人的事儿参与不得参与不得。
宋徽衣暂且待在外面以防机关人尸鬼甚的偷袭进来,萧则自也随他离开,过程半句话没回应,敢情和曹寄芳那厮一样嘴巴被打了黏胶吭不出声音。他寻到某回廊处休息,此地阴寒,冷不丁打了喷嚏,宋徽衣挠挠鼻子,温声询道:“我方才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萧则背靠玉柱双臂相环:“他需要些压力。”
宋徽衣道:“看来完樾城这块玉楼是收不回了。”
萧则道:“你怎知取不回。”
宋徽衣回答:“我没权力要他魂飞魄散。”
萧则眼露赞赏:“我都快忘了宋仙官方才逼迫苏长鄞取出玉楼的场面了。”
宋徽衣憨憨笑两声:“是不是对我印象大改?”
“这倒没有。”他视线下挪望住宋徽衣腰板那处伤痕,淡淡道,“我方才迟疑该不该帮你挡剑,后来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宋徽衣缓缓抬眼望他,未知深意,止血后单手拉拢外袍,心想这遭经历对任何人来讲都有些损失,除了萧则,因他说是来此地赏景图新鲜的。淡淡道:“萧郎,我打算走了。”
萧则道:“什么意思?”
宋徽衣温声解释:“回头麻烦你与长运仙官解释解释说宋某云游四方去了,请他定不要赶来抓我回天复命。”
萧则微微蹙眉,眼底甚心思逐渐翻涌而出:“你一个人走?”
是啊那两字儿未曾说出口,只见萧则猛然跨步,黑影直直欺压到面上来,致使宋徽衣不禁倒退半步,背脊抵住寒冷玉璧,已没了半点退路的他迟疑良久,见对方面目冷冽与平常判若两人,鼻间尽是萧则炙热滚烫的气息,心脏自然止不住颤抖:“……我也没说以后不见面了。”
萧则道:“一日一个月还是一年?”
宋徽衣却回得含糊不清:“若是空闲,自当拜访。”
萧则哼笑声,左手伸出去,暗自探住宋徽衣那块新伤后轻轻捏了捏,宋徽衣被整得眉头微蹙,随后舒展,仿若不疼似的,温声询问:“萧郎打算帮我疗伤是不是?”
萧则眼里只有他,自是瞧出对方疼痛神情,缓缓长出一阵气息后哑声道:“这时候了还忍着,也是难为宋仙官独自一人,没甚人陪你云游四方。”萧则是在怪他受伤了也不寻求帮助,独自一人扛到现在。
宋徽衣被戳到甚软肋似的,垂目瞧眼自个鞋靴,嘴里还嘟囔嘟囔:“还有平松仙官陪我。”
萧则道:“平松仙官那位老身骨了还得陪你,也是难为他。”
宋徽衣似有些情绪,抬眼望人半晌,哑声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萧则眉眼间寒色褪去些:“我不想你走。”
宋徽衣顿了顿:“啊?”
萧则双手捂住他两边脸,弯腰下伏,直到额角相贴四目平视,认真重复方才五个字的回答:“我不想你走。”闭闭眼,复而睁开,眼眸里微微的光芒要宋徽衣瞧着痴呆,萧则询道,“听到了吗。”
宋徽衣道:“为什么,不想我走。”
萧则坦诚道:“你觉得你人不错。”
宋徽衣有些傻了:“觉得人……不错?”
萧则直起身板后抬手弹了他脑袋:“那还能怎的。”
宋徽衣却接着嘴里嘟囔:“只是觉得人……不错……”
萧则见之呆滞神情,嘴角弧度逐渐加深,莫有些情不自禁的,以指腹覆住宋徽衣左眼角下的那颗黑痣,慢慢蹭了蹭,道:“你人是不错,我挺喜欢你。”又停了停,询道:“宋仙官觉得怎么样?”
宋徽衣双眼无神半会儿:“宋某也觉得,你人不错。”
萧则欣然颔首:“我们得找处屋子。”
宋徽衣道:“找屋子做什么?”
萧则云淡风轻道:“给你疗伤。”
宋徽衣不自禁抬手扶住伤口:“这没什么要紧。”
萧则抬手轻碰了碰他伤口,宋徽衣再度疼得蹙眉。
萧则云淡风轻道:“你疼起来就要紧了。”
宋徽衣:“……”
苏长运得知的那件真相自然要他反应了好半会儿,原来他与苏长鄞并非孪生兄弟,原来自己只是个替代品,原来苏长鄞恨他是真有原因的,原来是他阻碍了苏长鄞的大路,原来他与房稷的缘分就应该是苏长鄞的。
苏长运道:“对不起。”
苏长鄞蹙眉:“我不想看见你。”
苏长运伸臂将人拥住,他只能说:“对不起。”
苏长鄞蹙眉,低喝道:“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
苏长运却紧拥着他:“你登位后遭宦官惑言,屡犯杀孽,害死诸多良臣文家,若我当时清楚自己是假的,我必然不会因为这个因素改变杀你的决定,但我会陪你。”眼角一行泪水渗出,苏长鄞察觉到,没了谩骂更多的却是嘲讽:“你不配和我一起死,苏长运,自从母亲告诉我真相,亲眼见证她自缢后我没一日不记恨老皇帝不记恨你的,我变成那样难以自控像个傀儡活着,都是拜你所赐。”
苏长运却道:“小时候我很饿,你摸去厨房偷拿了盘红糯糕的时候把牙磕碎了,我哭得狠,你却一直安慰我,哥,你知道我多怀念那时候吗。你该怨恨我,我会出身竟也是借了你的刻像,我活了那么久体验世间万物,都是因为你,我很感谢你,可是哥,血债血偿……”
苏长鄞那句咒骂还没说出口便等来一道利刃戳中胸口,苏长运竟以剑刺穿了两人心脏,苏长鄞闭眼前还听了那位弟弟喃喃自语:“我们一块走吧。”
萧则:你人不错
宋徽衣:……别说了
作者君对宋徽衣说:他这人有时候就有些木头脑袋
萧则:我都听到了
作者君:那啥,我在微博涂了两格子画,有兴趣可以look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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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1他年应瑶阶折梅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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