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时虞盯着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人。国姑府一别,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见到司浮夜。
“他是四皇卿?”闻铃捏了一下时虞的手心,将人喊回了神。闻铃对这位书中男主并没有太多好奇心,倒是有些怕时虞再见故人勾起伤心往事。只不过,她既然已经遇到了,若是对皇族中人撒手不管是要被问罪的:“时公子,我一个文人,是没办法把四皇卿抬起来的,你现在回田庄,让庄头带几个男子过来,把人抬庄子里去。”
时虞的脸色本就称不上好看,听到闻铃的话,一张脸更臭了:“你一个人,和两个男子在一块儿?”
“时公子,人命关天,”旁边,四皇卿带出来做小厮打扮的内侍急忙嚷起来,“主子是时公子的表亲,时公子不能见死不救啊!”
闻铃眼神冷凝,一贯带笑的嘴唇也抿平了:“时公子是为了四皇卿的名声着想。”她说着,又对时虞点了下头。
时虞回顾起闻铃才应过他的事,一闪念,也就应下,转身往田庄跑去。
看到时虞走远,内侍才算放心,对着闻铃行礼道了声谢,又去看自家主子。
闻铃注意到司浮夜最明显的伤便是在腿部,被树枝划开腿部,刮出一道大口子。伤口旁还有不少磨蹭出的擦伤与滚出来的灰尘。司浮夜应该是没注意脚下,直接从坡上掉了下去,滑落的过程中又撞到脑袋,才会昏迷不醒。
她没有上前,只是捡起一根散落的树枝点在内侍的肩头:“你别晃他,免得再碰到伤口。”
内侍被闻铃一拦,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样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直等到时虞带人过来,也没有挪动分毫。
时虞身后跟着庄头和几个男子,还有一位庄子里的大夫。田庄里的人一般伤了病了都是筋骨的事儿,因此庄里的大夫也是专精这行的,这会儿见到四皇卿也算对症,立刻就指挥着那几个男子把四皇卿抬到板车上去。
“我听说,打猎时,若是谁受了伤,都是你指挥的。”闻铃没有跟上板车,而是让庄头先带伤患回去,自己则和时虞落后下来,慢慢往回走,“这次让别人占了风头,你生不生气?”
时虞莫名其妙地抬头瞥了闻铃一眼:“我有这么喜欢生气吗?”
闻铃也不说话,只管笑。她又不是为了时虞生不生气,而是为了时虞不再去想今天忽然冒出来的四皇卿。
在书里,时虞和四皇卿反目,并不是一件事造成的。从抄家时开始,时虞的父亲病重,求四皇卿偷拿几味药进来而不得。到在尚书府,四皇卿看着时虞的废腿,劝时虞以后认命,说他和女主成亲后会好好待时虞的事儿。无论四皇卿是出于什么心思,还是不得已,都是在往时虞心中扎刀子。
时虞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自然要报复回去,对着四皇卿也是各种挑衅。
闻铃原本不清楚时虞是如何看待四皇卿,但就她现在看来,时虞除了刚认出来脱口而出的一声“表弟”,并不像还顾念幼年的情谊,只是时虞一时未想明白。
回到田庄,四皇卿已经被安置好了,腿上也缠了绷带。大夫说是撞到了头部,已经抹了活血化瘀的药,又喂了口服的药,现在只等人醒。
闻铃让大夫先在四皇卿那边守着,她和时虞就不过去添乱了。叮嘱过后,她便带着时虞回了自己的房间。
四皇卿醒在当天傍晚。临近黄昏之际,床榻上的人悠悠转醒,一眼便看到守在床榻边的内侍,想要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内侍连忙扶着他倚在床上:“主子别急,我们是被时公子,和买下时公子的姑娘给救了。”说着,匆匆去喊在附近房里守着的大夫。
待大夫再次诊过,送走大夫,四皇卿又用下一些粥,才算有了精神:“买下时公子的姑娘?是不是姓闻?”眼见内侍点头,四皇卿便让他扶着自己下床,“那是户部尚书的三女儿,我得去见见她。”
内侍赶忙道:“主子这是说什么话,主子尚在病中,小的去请闻三姑娘过来就是。”说着,内侍急忙跑了出去。
“我也要去!”闻铃正要迈步,就被时虞拉住。
时虞眉眼间透着一股坚定,坦然道:“我是救人的,他是被救的,我还怕他不成?”随即,他看着闻铃的双眼,露出一个笑来,“当初,我求他帮我父亲带药他没帮,如今我帮了他,该是他欠我的。”
闻铃抬眸而笑,反手握住时虞的手,走出房间。
不得不说,司浮夜的眉眼,确实和时虞有些相似,只是眼睛更大些,看上去少了些凌厉,倒是显得无害。同时,也没了时虞的那份张扬。
“举手之劳,不必道谢。”闻铃语气温柔地婉拒了司浮夜的谢意,心中却道,这位和时公子,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司浮夜的目光又转向了时虞,他放轻声音,微微低下头:“表哥,近日还好吗?”
“你若是能让我进宫,让我面圣喊冤,自然就好了。”时虞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在这间屋子里,着实让人心惊。他的性子不可能喊冤,只可能动手。
闻铃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时虞的声音刚落下,她的声音便接上了:“你一见到亲人,就想起家里。这次见了,回去还不知道要哭多久。”她打着掩护,却知道时虞哭是不可能哭的,杀心倒是真提起来了。
她站起身,挡在时虞和司浮夜的中间:“四皇、司公子才刚醒,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我和时公子便不打扰了。明日,我与时公子要回京城,可以顺路将司公子也送回去。”
“多谢闻姑娘。”司浮夜轻轻点头,目光又转到时虞身上:“表哥,你也该收敛脾气,让自己活得好些。”
时虞当即就要回身说话,闻铃冲他打了一个眼色,开口道:“司公子明白这些道理,想必无论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我与时公子,就先告退了。”
然而,两人一走出房门,之前被堵住话的时虞立刻甩开了闻铃的手:“你盯着他看什么?”
时虞说罢,也不管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抬腿就往前走,路过闻铃的房间也不带停,还要继续走时,被闻铃一把给拽了进来。
“跟谁怄气呢?”闻铃把人按到桌边坐下,“我就是好奇你的亲人。”
时虞冷哼一声,嘟囔道:“他算什么亲人?”这样说着,手却提起放在桌子中间的茶壶,倒了杯白水给闻铃推过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头灌个干净。
“是不太像。”闻铃轻笑一声,也不着恼,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慢慢饮着。
不过,闻铃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她现在可以确信,她对时虞的那些想法,并不只是因为相貌。时虞的长相,确实比她看书时所想象的还要好看,但许多事,并不是好看两字就可以解释的。
闻铃好像在品茶一样品着这杯白水:“既如此,等将人送到宫里,这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听到一句“我们”,时虞脸上稍霁,站起身,带着笑在行囊里翻了翻,寻出一罐茶叶来:“你把水放下,我既说要给你做小厮,还能让你喝白水不成?”
他沏好茶,端到闻铃面前,等到人接过去,他才坐下:“明天,他总不能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时虞故意在“我们”二字上,咬了重音。自从昨夜,他起了不良的心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今天也变得不寻常。
“是不能。”闻铃浅尝一口,也不说破。她思索片刻,让庄子里的人去城里租个马车过来。四皇卿在伤中,马车里还要给他安排个躺的位置,到时就显得挤了。何况,他跟四皇卿萍水相逢,于情于理实在不方便坐同一辆马车。
次日离开田庄,庄头带着几个管事特意来送行。
闻铃将四皇卿安排进租来的马车,她则让时虞先上了庄子里的马车。闻铃回头和庄头又说了几句闲话,正要上车,忽然问道:“时公子,你说我身边不用别的男子,那庄子里的契纸,收好没有?”遇到事时,她既然要将田庄作为自己和时虞的安身之处,便不能让人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她话音落下,看到庄头的脸色微变,才翻身上了马车。
偏上马车里的人嫌她啰嗦,掀开车帘,露出一个雪白的腕子,一把将闻铃拽了进去:“不是早就收好了吗?”
与来时不同,时虞这次一点儿赏景的兴致都没有,恹恹地一歪,抬头看到闻铃又在瞧一本极厚的册子,便也凑过来看,却发现是尚书府闻三姑娘院里的名册。车上没有研墨的条件,他看到闻铃拿着一支小毫沾着墨汁勾勾画画,也不出言打扰,只管在旁静静看着。
马车先是停在了宫门口,司浮夜被内侍扶着下了马车。
眼见闻铃付了车钱,司浮夜却没有进宫,而是呆呆望着已经远去的另一辆马车,被内侍提醒好几次,他才低声道:“闻三姑娘,对表哥真好。”
“是啊,”内侍以为司浮夜在为时虞高兴,“时公子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再苦了。”
司浮夜没有反驳,而是任由内侍搀扶着往宫里走:“是啊,比和亲,或指给不知底细的人好多了。”他说着,想要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另一边,还在马车上的男子昏昏欲睡。时虞在田庄里先是琢磨收账的事,又是夜里惊醒,再添上遇到四皇卿,一件接着一件,如今实在是熬不住了。
闻铃停下笔:“时公子,我劝你别睡。毕竟,你一会儿还要换屋子。”
闻铃:司浮夜和我们没关系了。
时虞:真的吗?你确定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四皇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