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容德帝还未说些什么,倒是原本因为“容琰然”低头而窃喜的太子,此刻急忙跳出来辩驳。
“白太师,你怎知跪着的是假的,或许您身旁的,才是西贝货呢?”
此话一出,容德帝原本就黑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佯装的微笑几乎全无,皱着眉头呵斥太子之言。
“怎?你贵为太子,是要为他作保?”
许皇后立马瞪了太子一眼,才委婉为他解释:“陛下,您也知太子与燕王斗智斗勇多年,怎会分不清谁才是他的五皇弟呢?”
白太师冷哼一声,“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老臣老眼昏花,连自己的外孙都不认得了?”
容德帝一听白太师的话,顺水推舟问道:“白太师,皇后的话虽不好听,却也有理。琰然是在丰城失踪,还敢问你是在哪儿找回他的呢?”
白太师轻叹,这才缓缓道出自己是从何处找到容琰然的。
“老臣自从知道燕王接下了去丰城赈灾的差事,便派影卫日夜不离地跟着。原本差事尚算顺利,却在离开丰城时遇上了一队杀手,燕王虽在影卫的保护下全身而退,但也伤了头部,昏迷了许久。”
容德帝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倒是四皇子蜀王容琅然率先质疑。
“既然五皇弟已被保护离开,虽是昏迷,怎就不回宫休养,直至现在才出现?若说西贝货,您带来的人不是更像西贝货吗?”
站着的“容琰然”神情恭谨,拱手回应蜀王的质疑。
“四皇兄,我在城外遇袭绝非偶然,外公派到我身边的影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却也仅是将将全身而退,定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我那时昏迷,谁就能保证我能活到醒来?
事急从权,外公才将我藏在白府内养伤。若非醒得及时,只怕这名声快要被这西贝货给败光了!”
蜀王看着太子的眼色,没再继续反驳,只是因为容琰然下了他的面子,他现下的脸色可算不上好看。
云书月作为旁观者,尽量不带自己的感情在隔山观虎斗,却也还是看出了蜀王偏向太子。
站着的这位“容琰然”下眼睑没有小痣,可能不是江照白假装的。
只是这白太师作为燕王的外公,莫非也学着太子那样,找了个戴假面具的人假扮容琰然?
就在她疑惑时,身旁的容景曦适时为她补充上内容,解了她的惑。
“月娘,你别看蜀王那话说得跟不偏不倚似的,其实他就是个歪屁股。倒是白太师,一向中正,他是教授皇子策论的老师,却也没有因为燕王是自己的外孙多给一些偏爱。该骂是时候,一定痛骂。”
云书月若有所思道:“所以白太师身边的,会是真的燕王容琰然?”
容景曦无所谓耸耸肩,“看下去不就知道了。不过跟你说一件事,我与莫祁那小子确定了一件事,就是能操纵人的蛊毒根本不可能存在。”
云书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俩在研究的是这个!”
她还在想白太师会如何带着这位不知真假的“容琰然”破局,却闻容德帝突然向那位不怎么受宠,常年戍边在外的大皇子,楚王容琮然发问。
“琮然,你常年在外领兵,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如何看待你这两个‘五皇弟’?”
楚王被点名,当即走到了白太师身侧,拱手回应提问。
“说儿臣见多识广,父皇真是谬赞了。儿臣在外多年,也虚长二位皇弟几岁,也他们都不怎么熟悉,让儿臣分辨,自是分辨不出。”
容景曦摸着下巴疑惑道:“说起来,这还是楚王自成年以后,呆在都城最久的一次了,比每年过年时都久。”
云书月不知楚王因何被召回都城,只得回应一句:“是吗?”
她倒是对楚王的回应有些赞赏,楚王的性子着实像他那不虚发的箭,直来直往的,不熟就是不熟,也没有像蜀王一样攀扯些有的没的。
只是他下一句话却让云书月有些胆战心惊。
“儿臣觉得,自是让熟悉五皇弟的人前来发问关于五皇弟的事,若非真正的五皇弟,又怎会对五皇弟的事如此熟悉?”
容德帝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殿内的气氛越发压抑,压抑得云书月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多会儿,他便侧身对和洽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和洽小跑着出去。
——
和洽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他带着三人站在下首,躬身交付容德帝嘱咐的差事,“禀报陛下,此三人正是您要老奴带过来的人。”
从左开始,是一位四十岁妇人,“奴婢商棋,随德妃一同入宫侍奉,是看着燕王殿下长起来的。”
中间那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太监,“奴婢有庆,入宫起便在燕王身边服侍,开府后也随殿下入府。”
最后那位,是一位文质彬彬,同样二十出头的少年,“下臣大理寺寺正谢淼榆,曾是燕王的伴读。”
云书月一听,那位大理寺寺正姓谢,应当是谢鑫燃的子侄,大抵不会与太子同流合污。
至于其他二位,她看不出来。
容德帝朝和洽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宣告验证之法。
和洽当即心领神会,“陛下的意思是,这三位皆是与真正燕王殿下一同相处了许久的,由他们发问,以示公正。”
容德帝还特意点了太子和白太师一句,“白太师、太子,二位意下如何?”
既是帝王之意,自然由不得他们质疑,二人只能顺从点头。
——
只是一轮七八个问题下来,无论是哪个“容琰然”,皆没有露出破绽,回应得是又快又好,让人无从判断。
只是又到了随德妃一同入宫的商祺发问时,白太师带来的“容琰然”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商祺的问题是,容琰然左肩上是否有一颗红痣?
云书月笃定的那位假扮容琰然的琰十一,立马回应:“有,在左肩偏后的位置。”
倒是“容琰然”思索了许久,最终只吐露出一句,“儿臣不知。”
太子见状,也不知是不是压抑太久,嘲讽道:“既是不知,还不赶紧认罪,好留个全尸?”
容德帝从两个“容琰然”一同出现时,眉头就没解开过,现下更加。
太子却视若无睹,还有些得意忘形,顶着雷霆之怒开始讥讽白太师。
“白太师,虽说您曾为本宫的策论夫子,也已经是两朝老臣,但老眼昏花了,终是要服老的啊!”
云书月看戏看了许久,原本忍笑忍得好好的,却在太子忘乎所以时,再也忍不住了。
她的扑哧一笑在静谧得只有呼吸声的大殿内,显得突兀至极,更是惹得在场之人,目光齐聚于她身上。
容德帝也随着云书月的笑声眉头舒展,轻笑道:“云丫头,有什么好笑的,说出了也让朕笑笑。”
云书月抿嘴忍笑,站起身来行礼,“陛下许民女不跪之礼,民女便不跪了。”
她缓步走到琰十一和“容琰然”之间,扫视着二人的脸庞,惊叹一句,“还真是相像!”
容德帝还没说什么,倒是太子的狗腿子蜀王指责道:“小小平民,还敢在大殿之上不知礼数!”
云书月背着手看向蜀王,笑得好似不在意他才嘲讽了自己,但说出口的话却满是睚眦必较。
“蜀王殿下,陛下尚且还未对民女说些个什么,怎就到您出头了?”
气得蜀王乍舌外带面脸通红,却再也不敢对云书月吐露一个字,只能将憋屈咽下。
云书月小胜一场后,才说出自己方才发笑的原因。
“陛下,若是我与您说,您的后脖颈处有黑痣,您觉得是有还是没有呢?”
容德帝先是一愣,紧接着发出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全场除了容德帝的笑声外,还有一个轻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笑声,便是由站在一旁的白太师发出的。
容德帝见不是只有自己领会了云书月的意思后,更是径直道:“他们些个呆头鹅,还请白太师解释与他们听。”
白太师收了收笑意,解释道:“人的后背自己看不到,又如何得知有没有痣。”
太子却还在犟嘴,“若是从铜镜中看到的呢?自然自己不就知道了。”
云书月看似恭敬回应:“可是,燕王为何会去看自己的后背呢?”
实则她已经对太子的反驳另有打算,既然白太师敢将人带来,而这位“容琰然”极其坦然,说不定自己可以用那个方法。
她不等太子继续与她辩驳,径直朝容德帝行礼,说出了面具的事。
“陛下,民女行走在外,难免见识过一些旁门左道,其中便有天工堂特制的面具。面具可以仿照任何人的样子,以独特的方式与自己的面部覆合。”
她说完,还专门留心了白太师与太子的神色,太子藏不住的惊慌与白太师的沉稳对比鲜明。
看来,她的方法没有用错。
容德帝顺着云书月的话,猜测道:“你是说,他们之中,有人戴了这天工堂特制的面具?”
云书月回应道:“正是,陛下可以派人验证二位的面部,便可知道真相。”
太子显然是慌了,开始口不择言,“你若是知道,为何现在才说?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容德帝一句“闭嘴”,太子只能乖乖坐下。
至于这验证,既不能让与燕王有亲的白太师来做,也不能让与燕王有仇的太子或是蜀王来做,这功夫最后便又落在了和洽身上。
云书月虽是没见过面具是怎样的,但因为那次,却也还是摸过的,她指导着和洽去摸琰十一脸与发际线之间。
只是她不曾想到,琰十一还没被证实是假的,居然就已经狗急跳墙。
和洽才摸上他的脸,他便一把推开了和洽,还顺势拉过云书月挡在身前,并从袖中摸出一柄约二指宽的匕首,抵在她脖间。
云书月感受着这异常的熟悉,距离上次发生同样的事情,才不过三个月!
那时还有人能救她,只是现在能救她的人,不知在何方?
她看着面前几乎可以确定身份的容琰然,神色紧张,开口便是权衡利弊,恩威并施。
“我知道你是谁,你绑一个平民有何用?若是现在放了她,本王承诺留你全尸,不祸及你的家人。”
琰十一紧了紧抵在云书月脖间的匕首,单手撕开了覆在他脸上的面具。
云书月看不见他的模样,只知他笑得惨烈,“燕王殿下,琰十一辜负您的期望了!”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自己被一道又猛又快的力道,往容琰然身上推,让她几欲稳不住身形,身后是一阵尖刀抹开皮肉的撕裂声。
那个声音,是经历了两次暗杀的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
她正要回首一看究竟,却被按在了一个温暖怀抱中,动弹不得。
海青色蟒袍上的绣线,刮得她脸蛋生疼,耳旁的心跳声,更是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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