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自那第一封简短的回信抵达静心苑后,萧华棠心中那一点微弱的星火,仿佛被小心翼翼地呵护了起来。

她依旧住在西苑,依旧礼佛静心,但眉宇间那层冰封的漠然,却在无人察觉时,悄然消融了几分。

连廊下洒扫的小侍女都悄悄对同伴嘀咕:

“诶,你有没有觉得,殿下对着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花,情绪好像好了不少?

上次我手抖多浇了半勺水,殿下居然只是‘嗯’了一声!”

嬷嬷恰好路过,闻言轻咳一声:“小蹄子们懂什么,殿下这是……心定了些。”

萧华棠没有立刻回信,既是不愿显得过于急切,也是不知该如何继续。

直到几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敲打着窗棂,她望着庭院中被打落的残荷,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倾诉的**。

她再次铺开信纸。

这一次,笔尖不再那么迟疑。

“驸马钧鉴:京中连日秋雨,庭前荷塘尽凋,颇觉清冷。

闻北境已降初雪,寒苦尤甚,望添衣饱食,谨防风寒。

府中诸事如常,母后遣人送来新贡的银炭,暖阁已备,只待……”

笔势在这里骤然一顿。

“只待”什么?

只待她归来么?

这话太过直白露骨!

萧华棠仿佛看到沈清弦那个木头人拿着信,一脸困惑不解的样子,顿时耳根发热。

“啧!”她懊恼地低哼一声,直接把笔尖摁在了纸上。

墨迹迅速晕开一团犹豫的灰色污渍,像极了此刻她脸上可疑的红晕。

“笨死了!”她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远在北境不解风情的那位驸马爷。

翠微正端着热茶进来,听见这声低骂,吓了一跳:“殿下?可是墨不好?”

抬眼瞥见公主殿下微红的耳尖,和案上那张废了的信纸,翠微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放下茶盏,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心里默念:

驸马爷啊驸马爷,您到底写的什么信,能把殿下气……咳,急成这样?

重新取过一张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板起脸,仿佛刚才那个对着信纸羞恼的绝不是自己。

她略过那些琐碎的日常和未尽的期待,只保留了关心:

“驸马钧鉴:闻北境初雪,寒苦倍于京师,万望保重,添衣谨防风寒。府中安好,勿念。”

虽比第一封多了几句,却依旧克制。

她将信送出,心中却因那未尽的半句话和方才的窘迫,泛起一丝淡淡的涟漪,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

“哼,冻死那根木头才好!”她对着空气恨恨地说了一句,随即又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沈清弦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等来了这第二封信。

展开信纸,那熟悉的字迹让她连日征战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亲兵赵石头(赵闯的远房侄子,新调来的)缩着脖子站在帐外,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吸气声?

他好奇地探头偷瞄,只见平日里冷得像块万年玄冰的元帅大人,此刻正对着信纸,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确实存在的弧度!

赵石头惊得差点咬到舌头,赶紧缩回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娘嘞!元帅居然会笑?还是对着信纸笑的?京城来的信,莫非是……情书?!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初雪”二字。

她连北境下了初雪都知道,定是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消息。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暖,握着信纸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仿佛能触摸到京城那人的温度。

“添衣谨防风寒”……

这般寻常的叮嘱,从她笔下写出,却带着千斤重量。

她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她蹙着秀眉、一脸严肃地写下这几个字的模样,可能还不小心弄污了信纸?

沈清弦的嘴角那点弧度又深了一分。

笨拙得……还挺可爱。

她提笔回信,依旧恭敬,笔下的字迹却比之前似乎流畅柔和了一分:

“殿下钧鉴:北境确已大雪,臣与将士们皆已添置冬衣,请殿下宽心。

臣一切安好,近日小挫敌军,士气尚旺。

京中雨寒,殿下亦需珍重,暖阁既备,当常启用,勿使凤体受凉。”

她提到了“小挫敌军”,是想让她安心。

她回应了她的关心,并再次叮嘱她使用暖阁,特意点出“暖阁既备”,仿佛隔空回应了她那封未写完的信中那句“只待……”。

她没有问她为何住在静心苑,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坦白”的承诺,仿佛那夜的对话从未发生,又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封好信,她递给亲兵,声音依旧清冷,却罕见地加了一句:“速去,路上仔细风雪。”

赵石头接过信,感觉那信封似乎都被元帅握得带上了温度,他响亮地应了声“是!”。

他心里更加笃定:元帅这绝对是给心上人回信!

这封信送至萧华棠手中时,她反复看了几遍。

她提到了战事,虽只是轻描淡写的“小挫”,但她能想象其中的艰险。

她记得她提到的暖阁……“暖阁既备,当常启用……”

萧华棠的目光在这几个字上停留良久,指尖轻轻划过,仿佛能感受到那人写下时的一丝揶揄?

一丝关切?一丝丝……调笑?

她猛地合上信纸,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嗔道:

“谁要你管我用不用暖阁!管好你自己吧!”

语气虽凶,脸上却悄悄飞起两朵红云,连带着把信纸紧紧按在了心口。

躲在门外偷听的翠微捂着嘴,差点笑出声:驸马爷这信威力也太大了!殿下这到底是生气还是……害羞啊?

通信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难关闭。

此后,书信便在这相隔千里的两地之间,不定期地穿梭起来。

萧华棠的信中,开始出现更多生活的痕迹。

她会提及“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会抱怨“新来的厨子做的江南点心过于甜腻,腻得人舌头发慌,比某人的木头脑袋还让人发愁”。

写到这里,她笔尖一顿,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把“木头脑袋”几个字涂成一团墨疙瘩,重新写上“不合口味”。

她甚至会看似无意地写道“前日林楚楚入宫请安,问起驸马近况,本宫只道军务繁忙”。

写完这句,她放下笔,哼了一声:“哼,竟还有人惦记着那根木头。”

而沈清弦的回信,也渐渐褪去了一些臣子的外衣。

她会描述“边塞的月光格外清冷孤寂,照得满地霜华如同落雪”,会分享“军中将士偶有思乡,唱起家乡小调,曲调虽糙,情意却真”。

当收到她抱怨点心太甜的信后,她回信道:

“臣昔日在军中,曾于江南驻守,彼地口味确偏甜,殿下若不喜,可命厨房稍减糖量。

若论点心,臣记得京西‘酥月斋’的桂花茯苓糕清甜不腻,殿下或可一试。”

写到这里,沈清弦眼前仿佛浮现出,萧华棠皱着鼻子嫌弃点心的模样。

她笔尖一顿,随即又写道:“京城名店,想必殿下早已知晓,是臣多言了。”

旁边伺候笔墨的老文书不小心瞥见“酥月斋”三个字,眉毛高高挑起:

哟,元帅连京城的点心铺子都门儿清?还特意推荐给长公主?啧啧啧……

她甚至在收到她提及林楚楚的那封信后,在回信中特意解释了一句:

“林小姐与臣乃故交,性情爽直,昔年曾一同习武,并无他谊。

若言语有冒犯殿下之处,万望海涵。”写完这句,她看着“并无他谊”四个字,只觉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脸上难得地有些发烫,赶紧吹干了墨迹封好。

萧华棠看到这句解释,先是微微一怔,反复看了看“一同习武,并无他谊”几个字,指尖在“并无”二字上点了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也放进檀木匣,手指拂过匣中越来越厚的信笺,嘀咕道:“算你这根木头……还有点眼力见。”

她将它们仔细收在一个檀木匣中。

那里,已然积攒了厚厚一叠涂涂改改、带着墨团和未竟之语的“草稿”。

至于那些正式寄出的信,自然更是珍而重之地收藏在另一个更精致的盒子里。

他的回信,她也一一珍藏,按照日期叠放整齐,偶尔还会拿出来对比一下字迹是否更显疲惫。

尺素虽轻,情意却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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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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