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说杨惠西……”萧齐不信。
萧辞拉着他就要往大佛身后走。“我没有证据，现在只是怀疑。以后的证据要你自己去找。”
萧齐听出她语气不对。“皇姐！那你呢？你不陪朕回去吗？”
“这密道没那么隐蔽。我要去拖住门外的北狄人。”
“……你……你在说什么？你要跟朕一起走！朕命令你跟朕一起走！”
“别闹了！这里我武功最好，换个人根本不可能拖住他们。”萧辞把萧齐往韩泽身上一推。“韩将军，陛下就托付给你了。赶紧走！”
“末将领命！”韩泽狠狠一点头，拖着萧齐往地道方向走去。
“众位壮士，陛下生死皆托付于诸位。只要各位能保住陛下，日后陛下必有重赏！”
“不！朕不走！皇姐！”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我埋在院子里的雷火弹炸了，他们已经到了前院，很快就要进来了。”
“赶紧走！”梅玉寒毕竟曾经是江湖人，即便养尊处优几十年，但倒是比萧齐更稳得住些。
萧辞很剑拦住她。“不，你不能走。”
“什么？”梅玉寒惊诧道。
萧辞一把拉住梅玉寒的胳膊。“你和我一起拖住他们。”
在场所有人都意外地看着她，连萧齐的表情都突然凝固。
“带陛下走！”萧辞又下了一遍命令。
已经有人在拍门，但是他们才一接触门板，立刻发出哀嚎声。
“门上有我下的毒。你们还不快走。”
所有禁军不再犹疑，把尚在挣扎的萧齐一把塞进密道中。
梅玉寒挑开萧辞的剑。“不，我不要跟你一起送死。我要死也是跟我儿子死在一起！”
萧辞几招利落逼退梅玉寒，然后一掌打在佛像侧面，地道应声关闭。
“母后！皇姐！”萧齐的声音从地道中传来，听得梅玉寒肝肠寸断。
梅玉寒试图推开，但只是徒劳。
“别白费力气了。凭你一个人，打不开这密道。”
外面拍门声越来越大。梅玉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大喘了几口气，终于提剑对着萧辞就刺了过来。
萧辞提剑格挡，两把快速剑纠缠在一起。
“梅玉寒，你也是落亭山的弟子，你也拿过剑，你是无胤老头最得意的徒弟，剑法比我只高不低。你这一辈子没做过几件有利于大俞的好事，到了最后，别再让我看不起你！”
破门声紧接而来。
北狄人冲进了大殿。“大俞皇帝在哪？将大俞皇帝交出来！”
两人不得不停手。
萧辞一看外面北狄人的狼狈模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北狄蠢狗，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大俞火药的厉害，怎么还不知防范？”
萧辞在院中埋的火药分量不轻，第一批冲进来的人怕是已经尸骨无存，就算第二批进来的，也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皇帝在哪？”北狄人将萧辞和梅玉寒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刀剑几乎抵在她面前。
萧辞笑而不答。“你们猜，这个大殿里，会不会还有火药？”
北狄人果然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就是这个瞬间，萧辞长剑突然发难，最近的几人被直接削断手臂。一片哀嚎声中，萧辞转身便向后殿冲去。
梅玉寒到底也在落亭山长大，并非真的是什么孱弱妇人。见状立刻跟着萧辞往后殿跑。
“追！”剩余的北狄人跟着她跑出来。
在即将跑出大殿后门的时候，萧辞突然反手一挥。那一剑威力不大，只砍断了房顶的一根横梁。
但是紧接着，自那一根横梁开始，无数根横梁纷纷滑落，巍峨的大雄宝殿顷刻间分崩离席。
梅玉寒右手提剑，左手护住头顶，勉强在大殿倒塌的前一刻跑了出来。“这寺里到底有多少机关？”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见到了火油、炸药、暗箭、毒药，现在居然连这大雄宝殿都危险万分。她不敢相信萧辞居然敢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险象环生的地方。
萧辞反瞪她一眼。“你以前又不是没杀过人，有什么可怕的？”
压死的北狄人只是一少部分，剩余的人踩着一片残骸冲到了后院。
即便频繁首创，北狄人气势依然不弱，剩余的人阵型不乱，将萧辞和梅玉寒两人团团围住，不留一丝活路。
“没想到小小一间寺庙，居然藏着这么多的玄机。”领头人口音已经十分接近京城人。萧辞对他的身份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萧辞剑尖朝下，将梅玉寒护在身后。“北狄左贤王，深夜来访，对本宫的待客之礼，可还满意？”
“殿下如何就确认我是左贤王？”那人带着斗笠，面目依然停留在黑暗中。
萧辞将剑背于身后，一副要闲聊的模样。“五年……不，六年前，北狄王效仿中原官职，并任命了左右两位贤王。右贤王善文治，左贤王善诡道，二人合力北狄才能有能力举兵南下。可惜无论北狄再如何折腾，大俞北方边境上的十五万大军始终将博州守得铁桶一般，你们最终功亏一篑。”
“这五六年里，你们也算是想了不少办法，但是始终跨不过博州。我少时读书不太用功，可多少也听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们陈兵边境，为的一是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博州，疏忽京城防备。二是一旦行刺成功，博州军军心必乱，此刻南下，一击必中。我说得对也不对？”
左贤王哈哈一笑，仿佛十分高兴似的。“殿下所说分毫不差。可这与我身份有何关系？”
“因为杨惠西。”萧辞也同样不甘示弱。“杨惠西作为我大俞禁军统领，官职不高，但十分重要。不管是朝廷内外还是陛下，都对他高看一眼。他能跟你们里应外合，如果只来个寻常的指挥使，如何能说动他？而且看你指挥这些人，在连番受挫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进退有度，悍勇无匹，本宫就猜，大概是左贤王亲自压阵来了。六年前左贤王惊才绝艳的一枪，可让本宫至今记忆犹新。”
萧辞永远不会忘了，当年就是对方废了她的右臂。但是当时对方始终蒙面，竟然没有机会识得他的真面目。
左贤王拉下了面罩。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下，竟然是平平淡淡的斯文脸型。
他比萧辞想象的要年轻很多，甚至有些像温阙身边的那些白面书生，还有几分潇洒。这样一张脸，如果没有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大概真的可以混进学子堆里，不留一点痕迹。
这样斯文的一张脸，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军队中。
萧辞细细打量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领头的既然已经不再隐瞒身份，剩下的人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这些脸大都相似，年轻，狠戾，又带着北境风霜摧残过的痕迹。杀戮，血腥，死亡，都让他们兴奋。他们看着萧辞，就像是饿急了的狼群看着猎物，恨不得即刻分而食之。
若是换个人，或许已经因为害怕而退却，但是萧辞已经有过太多次被人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她想自己可能命该如此，于是她不再慌张，也不再惊恐，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剑，然后比对方更为冰冷地瞪了回去。
“既然我猜对了，那左贤王可否有一事相告？”萧辞问道。
“殿下是想问——杨大统领。”
“不错。”萧辞没有必要隐瞒，甚至还有闲心夸一夸对方。“左贤王洞察人心的本事，也不赖啊。”
“他本就是我北狄人。当年……不是六年前，是在更早的战争中，他和部队走散，又受了重伤，索性就留在了大俞。后来博州军征兵，他便混迹其中，原本是想着窃取博州军情报为我北狄所用。没曾想他居然有机会调入禁军，还一路做到进军统领。也是他启发了我，与其跟顾家父子硬碰硬，不如绕过他们，直捣黄龙。”
命运的故事波澜诡谲，处处透露着天意。连萧辞都忍不住连连感概。“好计策。当真是好计策。”
“但是此人在南边待久了，你们小皇帝又对他不错。任凭我们百般游说，他都只肯透露情报，不肯直接动手。”
萧辞不得不承认，如果今天跟着来的是杨惠西，那萧齐今夜必死无疑。“以前佛家常说要广结善缘，我还不信，如今我刚刚拆了一座大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补救。”
左贤王似乎对“广结善缘”这个说法颇有兴趣，立刻一点头，道：“有，当然有。殿下如肯将大俞皇帝的藏身处指点一二，那在下必然会感念殿下大恩，日后殿下不在了，在下一定学着你们大俞人的风俗，给殿下多立几个长生牌位。”
“左贤王觉得，我会出卖亲弟？”
“殿下别这么说。”左贤王摆了摆手。“这个大俞皇帝有什么好？你被那个假温阙步步紧逼的时候，他不也没有管过你的死活？你那么喜欢你那个小驸马，结果他却要杀他。可见他也没有多么把你们这姐弟情分放在心上。”
对方刚刚提了一句“温阙”，突然点醒了萧辞。“你是……‘温阙’身边赶车的那个青袍车夫？”
“殿下好记性。”左贤王颇为得意地一笑。“在大俞，我给自己的名字是——沈、青、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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