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伊格雷治(11)

第二天一早,夏洛蒂就带着治安官和卫兵把阿西诺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她找到阿西诺时,只看到他被绑在了一把木椅上,艾丝布尔则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阿西诺满头大汗、精疲力竭的样子,再加上他脖子上两道新的血痕,夏洛蒂就知道他一定是被艾丝布尔折磨了一晚上。

“莱文小姐,”此二人的对话一定是以夏洛蒂一个完美的行礼开启,“我没想到你说的恭候是这个意思。”

艾丝布尔放下茶杯,却未曾像前几次一样也对夏洛蒂行一个敷衍的礼。她说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菲利小姐,你认为我来他家就是想心平气和地和他喝杯茶吗?”

“不是,”夏洛蒂说道,“但也不是像这样,把他绑起来以私刑逼供。”

夏洛蒂从来都是这样一板一眼,对规矩条理从不让步,在她看来,一切事物皆有迹可循,有理可依,即使是对待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能对未经审判和不遵程序让步。

但艾丝布尔对此并不认同。幼时的经历让她对人为的法度表示怀疑,她认为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或者是自己所需要的,那么达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都是次要的。

“他虽然蠢,嘴巴却硬,你以为他到了法庭上就会实话实说了吗?”艾丝布尔对夏洛蒂的指责不屑一顾。

“那你问出什么了吗?”夏洛蒂看着卫兵解开阿西诺身上的绳索,露出手腕上更加触目惊心的淤青,“他承认用虚假的货物和收据骗取赔偿金的事了吗?”

“我只问了我需要知道的事,至于你想知道的,菲利小姐,我建议你亲自开口。”艾丝布尔站了起来,翻倒的茶杯泼洒出褐色的茶汤,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下一个洗不掉的污痕。

“艾丝,”这是时隔多年,夏洛蒂第一次这么叫艾丝布尔,“我虽然不清楚你的目的,但我认为你有私心。”

“哈!聪明的小姐。”艾丝布尔笑起来,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那又怎么样呢?你打算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吗?”

“不,我是在担心你。”夏洛蒂默默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人人都说你这次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说……说你要在伊格雷治制造一起风暴。”

“这么说,我简直是个伟大的魔法师呀,竟然能制造风暴。”艾丝布尔满不在乎地将桌上的短剑收回剑鞘,指着夏洛蒂紧锁的眉头突然开起了玩笑,“你这是怎么啦?我感觉我在你额头上踩一脚都能陷进去。”

“我是在提醒你,艾丝,”夏洛蒂仍不改那坚定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今早抓捕他的事教会也过问了?你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听到“教会”二字,艾丝布尔的嘴角便垮了下来。夏洛蒂说的没错,她的确有私心。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艾丝布尔冷冰冰地说道。

夏洛蒂瞬间愣在原地,对艾丝布尔急转直下的态度感到疑惑。

“你是怎么了,艾丝?”夏洛蒂试探地问道,“这件事是不是——”

“好了,菲利小姐,我该走了。”艾丝布尔打断了夏洛蒂,眼中再无一丝笑意,“向陛下汇报的事就交给你了。”

夏洛蒂还想说什么,但她张开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看着艾丝布尔绕过自己,跟着押送阿西诺的卫兵出了门,在确认阿西诺会被送往奇诺高塔进行关押并接受审判后,消失在清晨的雾中。

而艾丝布尔把被关在赤湖酒馆的演员西里奥以证人和从犯的名义一并送进治安监牢后,便带着愠气回了家,与她结伴而行的,是头发上凝结的水珠。

当她回到房间时,发现有一个人在门口站得笔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那人揪起几缕灰白的发丝,用手指打着卷。

“菲蒂?”艾丝布尔终于面露喜色,“你回来了!”

“是的小姐,”菲蒂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骑士礼,“我回来了。”

菲蒂曾是艾丝布尔的母亲珀邓丝女士的护卫,在珀邓丝女士死后成了艾丝布尔的护卫,一直照顾她长大。在新王加冕后,菲蒂成为了第十一骑士团新一任团长。这次是趁着训练休假回来与艾丝布尔见面的。

莱文家的后院有一处小小的花房,通体的金属和玻璃结构,骨架呈金色,青绿的藤蔓攀着骨架肆意生长。圆形的穹顶上装饰着一颗玫瑰状的宝石,是先王后感念珀邓丝女士的帮助而赐予的。

艾丝布尔在恢复爵位后就找人修葺了一番,她并不懂花,但却十分享受这样被植物与阳光环绕的感觉。因此,这里也成为了她与好友在家中会面的必选场地。

“小姐不是刚查明的火灾的真相,怎么还不开心呢?”菲蒂见艾丝布尔久久一言不发,十分担心。

“我心里窝着火,菲蒂。”艾丝布尔握住了茶杯,希望能让自己的双手暖和起来,“你知道我刚刚去了哪里吗?”

“不是抓捕阿西诺大人去了吗?”菲蒂说道。

“是的,但是我还做了别的事。”艾丝布尔微微颔首,眉头紧皱。

“小姐,”菲蒂拍了拍艾丝布尔的手背,“不用有负担,这件事你可以跟我说。”

听到这话,艾丝布尔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终于有所松动。她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无人打扰时,才又缓缓开口道:“阿西诺,是教会那边的人。”

“是他亲口说的吗?”菲蒂脸色一沉,小声确认道。

“是的,他原本是不愿意说的,但我拿刀划了他两下,他就害怕了。”艾丝布尔答道,“这些年,他帮那几位枢机主教敛财,钻财政空子的事可没少做。他们承诺替他介绍门路、拓宽销路,只可惜他自己经营不善,亏损了不少。不过该给那些人的钱,他是一分也没有少,还让自己的堂弟进了教会,就跟在现任教宗格威特身边。”

“那放火是教会的主意吗?”菲蒂问道。

“他没这么说。他只说往年他做生意的钱都给了几个枢机主教,这次的事他也问过那些人,他们并没有反对。但他搞砸了,准备得并不充分。或许以前他就做过这样的事,只是先前的税务官懈怠渎职,没有戳穿他的谎言罢了。这次又遇到夏洛蒂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无论是演戏还是贿赂都不起作用,才会暴露得那么快。”艾丝布尔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语气里的厌恶已经完全溢了出来。她咬紧了牙,手上的杯子也与她的指甲摩擦出一阵“嘎吱”声。

菲蒂思索片刻,悄声问道:“小姐,你想用这件事向教会提出抗议吗?”

“不,”艾丝布尔叹了口气,明显有些失望,“这些根本不够。他们只是没有反对,不能证明这件事是他们指使阿西诺做的。口说无凭,就算阿西诺提供证词,他们也可以轻易地反驳。而且更重要得是,我想做的不是抗议那么简单的事。”

菲蒂看着眼前的艾丝布尔,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艾丝布尔的话是什么意思。艾丝布尔对教会的怨恨不仅出自于他们的贪婪虚伪,更因为他们是当年造成珀邓丝夫人客死他乡的罪魁祸首。

先王后与珀邓丝女士关系亲密人尽皆知。先王为了甩掉先王后,听从了教会的建议,欲斩断其臂膀,在一个凛冬,以一封假战书将珀邓丝女士派往边境,再设下埋伏,致使整个骑士团陨落。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但不敢与他们为敌。”艾丝布尔继续说道,“那就等着吧,看看谁的脑袋先从肩膀上掉下去。”

“小姐,”看到艾丝布尔咬牙切齿的模样,菲蒂突然谨慎起来,“你要对付教会的事,还有谁知道?”

艾丝布尔沉默良久,落寞地说道:“除了你,我谁都没告诉。”

“那就好,”菲蒂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并不轻松,甚至连陛下都……总之,我的小姐,如果你不愿背负这一切,那就不要让自己痛苦,但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坚定地走下去。”

艾丝布尔的心中一阵酸涩,她知道她身边的家人与朋友都希望她过得轻松快乐,但她却始终无法放下对母亲的牵挂。十多年来,她日日为丧母之痛和家族之难所困扰,亲眼看到卡缇娜姨妈在自己面前自杀对她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即便她帮助格洛丽亚成功夺位,恢复了家族的名誉,也时常担心这样的事会再度发生。

她只有时刻将自己全副武装,装作对一切都得心应手,运筹帷幄,才能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无助隐藏起来,承担起守护家人的责任。

艾丝布尔的眼中噙着泪,她并不吝啬自己的眼泪,她只是认为所有眼泪都应该流有其所。

她拽着桌布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走到菲蒂身边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对吗?”艾丝布尔问道。

“当然,”菲蒂说道,“请放心,小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但即便菲蒂在她身边,艾丝布尔也接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她一直在想教会的事,总觉得这次的火灾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能被轻松解决。

“小姐,”几天后,菲蒂敲响了艾丝布尔的房门,“国王来信。”

“陛下希望我参加第二次庭会。”艾丝布尔读着信,但当她看到信中最后那行小字时,又瞬间警惕了起来,“阿瓦卢·坎米尔主教将代表教会出席。”

阿瓦卢主教作为十二枢机教之一,是最有智慧也最有野心的一位,在先王时期就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更是成为了下一任教宗的热门人选。想来格威特教宗持续称病让阿瓦卢主教代表教会出席,是为了给他铺路。

艾丝布尔将信纸收好,与菲蒂对视一眼,自言自语道:“陛下是在提醒我,这下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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