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纹,我总觉得这阵时日我见鬼了。”
沈婳伊不在的这几天,赤红霄在跑镖之余,时常会抽点空余时间跑到梅香坊去等等消息,顺带和碧纹聊聊天。
自上次碧纹说了她一顿之后,赤红霄尚在内疚尴尬之际,碧纹却是豁达,主动来与她重修了旧好,说自己上回说话确实急躁了些。
她简单反省了一下上回说的重话后,还一本正经地让赤红霄引以为戒,不许再干让沈婳伊受伤的恶事。
赤红霄在感情这事上底气极虚,显在外表上就是脸皮子薄。她见碧纹主动来与她修好,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哪儿在乎碧纹详细说了什么。
碧纹就算是借此敲她一笔竹杠来做修好的要求,她都会囫囵吞枣地照单全收。
她这回来见碧纹的时候,碧纹正翘着腿在卧房里嗑瓜子。
她饶有兴致地问着:“怎么?你又有以往的仇家找上门了?还见了鬼?”
“这帮冤家也是的,当初是赵万熠打着名号要杀他们的呀。
你本不过是个听命的打手,何况后头你都亲自手刃了赵万熠了,这江湖上谁不知道。这帮人怎么还缠着你不放呢,唉……真是命里欠了债了……”
“倒也不是那些人又找上门来了,而是我这阵子一直做噩梦。”
赤红霄心有余悸地解释着:“我……我梦见我变成赵万熠了,还梦见婳伊……婳伊她要离开我,我好难过……”
“我一定是疯了,你说会不会是赵万熠的冤魂缠上我了。我是不是该寻个道士来驱鬼,不然我这阵子怎么净做这梦呢……”
碧纹听了她这推断后噗嗤大笑,捏在手里的瓜子都顾不上嗑了,就差没笑出眼泪来:
“红霄姑娘,你平常不是不怎么信鬼神报应之谈的吗,怎么如今还说起鬼魂道士来。
再说了,戏文故事里就算真有冤鬼作祟,那也是人死后头七未过,因为冤无处诉、难入地府,所以才找仇家报复。可那赵万熠都是死了几年的人了,现如今哪儿来的魂呐……”
“依我看,是不是你这阵子太紧张了呀,小姐这几日不在,你相思成疾了,再加之前阵子有仇家找上门来,所以你才心神不定的。”
“你说得有理,可……连着几日我都梦到这个,被吓醒后起身时夫人还总是不在。我有时没醒全,下意识都觉得夫人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呜呜……”
赤红霄说着说着便捂脸委屈起来。碧纹被她这没出息的小媳妇样吓得瓜子都差点捏不稳了。她满心别扭地劝解她道:
“好了好了,红霄姑娘你咋哭成这样啊,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你这一身筋肉的厉害人物,背地里居然扭扭捏捏跟小媳妇似的?”
“小媳妇又怎么了,有哪条律法写了一身筋肉的女人不能像小媳妇的。我这阵子心神不宁的,只有见了夫人我才能安心……”
碧纹只得一脸凝重地安慰她:“你放心,小姐她肯定快回来了。她每回入宫都费不了多长时间的,就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也没剩下多少秋了。”
“她回来时,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去镖局通知我。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先去跑镖了,呜呜……”
赤红霄抹干眼角委屈的泪水,提起佩剑就转身去干正事了,只留碧纹独自坐在卧房内,满心后悔当初不该把她按威风八面的话本男主角儿来写。
她那些宠女娘话本里的男主角儿,若是跌了高位跟小媳妇一样委屈起来,还不让那些买书的女娘把她招牌砸了。
碧纹这回猜测的果然不假,甚至今天安慰赤红霄的话一出,沈婳伊就紧赶其后地回来了。
碧纹正打算动身去镖局通知赤红霄时,沈婳伊却把她叫住了,整个梅香坊忽然大门紧闭,四下流动着一股艰涩的凝重氛围。
碧纹心头忽然一紧,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沈婳伊关上门后,对坊内的姑娘却是一个个单独盘问了起来,其间自然也包括了碧纹。
碧纹满头问号,正打算问清其间细节时,沈婳伊却不与她说。
这场突如其来的盘问持续了近两日,直到沈婳伊说人已查到时,沈婳伊阴郁的神色也始终未改。
一切结束后,空荡的议事堂内除了沈婳伊外只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是碧纹,一个是梅挽晴。
直到看见梅挽晴也被留下时,碧纹都未摸清其中的变故。
在她跟前一直默默无闻无甚才能的梅挽晴;从教坊司里被救出来后对乐坊司感恩戴德的梅挽晴;一直与她交好为善的梅挽晴。她能做出些什么,她分明怎么看都不像是城府颇深之人。
碧纹大惑未解之际,端坐在议事堂内的沈婳伊冷冷问道:
“碧纹,你在梅香坊里与她最要好是不是。”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心中那不安的直觉让碧纹一下子慌乱起来,她急着向她辩解道:
“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没干任何对不住你的事!与你有关的最隐秘的事,我从来不对外人说!哪怕就是对着她也没说过!”
“我看出来了,我知道你没说。我只好奇,你平常到底跟她讲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或者我应该直接问她,你背着我对太子到底说了多少关于我的事。”
沈婳伊把阴郁的目光转向了梅挽晴。梅挽晴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在她跟前啜泣得梨花带雨。
她虽悲伤难抑,但面对沈婳伊的发问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
“碧纹姐确实没同我说过什么隐秘的消息,只是对我说了些坊主的近况。至于坊主私下里筹备商帮的事,整个梅香坊都知晓,这也不是碧纹姐同我说的……”
“事到如今了,难为你还记得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沈婳伊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冷透了,巨大的失落与失望冻僵了她所有的热忱。她望着跪在地上啜泣的梅挽晴,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你是师父当年亲自救回来的乐伶,在乐坊司的年头比我还长。
师父离世前给我留的、希望从教坊司里再救回来的姑娘名单上都还有你的名字,谁能料到你竟埋伏了这样久。我都不忍想你居然会背叛我们……”
梅挽晴听见这话,啜泣的声音变得更大了。她哀恸不止,但沈婳伊已经无心去与她说伤神和惋惜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埋伏在我们身边的。你是不是一早就听命于太子,在师父还未离世前就背叛我们……”
“我没有!我没有啊坊主!”
梅挽晴激动地申辩了起来:“我没有一开始就背叛乐坊司,我都是被逼迫的呀坊主……我无可奈何,我无法违抗太子的命令啊坊主……”
在梅挽晴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沈婳伊才弄清太子是在乐坊司兴复之前备了她这个卧底。
他在应允她把教坊司的姑娘接回来时留了个心眼,怕她之后生异心,所以才让梅挽晴私下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虽是监视,但梅挽晴却也聪明。她从不在沈婳伊跟前晃悠,几乎话都没跟沈婳伊说过几回。
她只知道碧纹和沈婳伊的关系最为要好,接近了碧纹,就等于接近了沈婳伊。
“就算我与碧纹姐要好,但碧纹姐只同我絮叨些您日常生活的小事,并不算什么关键的情报。所以我一开始只是同太子殿下说了您私下里做生意的事……”
沈婳伊瘫在椅上怔然道:“难怪他当初能猜出我无心在京城久待,也无心把乐坊司接着发扬光大。我还以为是我做事做得不够勤、面上装得不够好,所以他猜了出来……”
“梅挽晴,事到如今你也莫要再瞒我了。你不止说了这些,太子殿下就连我与女子欢好的事都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与乐坊司有何关系,你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不是我主动要说这些,是太子殿下他什么都想知道。”
梅挽晴继续坦露着:
“太子殿下见我之后迟迟传不来什么紧要的消息,就差人同我交代,哪怕是坊主日常的琐事,他也全都要知道。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得告诉他……”
沈婳伊感觉自己的胸腔内有一阵恶意翻涌不止,就差没再度呕吐出来。她艰难地捂住胸口,奋力让自己镇定地问道:
“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去过萧国的事,是不是你告诉他的。除了这些,你还同他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告诉我!”
梅挽晴被她这咄咄逼问的阵势吓得一抖,哆哆嗦嗦地回复道:
“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我才同他说什么。他想知道您私下里与哪些男子往来,我告诉他坊主从不与男子欢好,也不喜让男子近身。
就算沦落到萧国,坊主也未曾被人玷污过。他还想知道坊主私下里喜好什么,这些我都是听碧纹姐说的……”
话止于此,在一旁的碧纹实在是忍不住了,止不住插话进来道:
“你!你居然藏得这样深!我本以为,你就是和我随便聊聊,所以平常才会问我给小姐准备了什么东西,以及小姐她为何需要这些,哪儿能想到你!”
“甚至小姐此回从萧国回来,你还一脸担忧、哭得眼泪汪汪地问我小姐可曾在萧国受过男子的胁迫与欺侮。我!我哪儿能想到你是为旁人问的!你!”
碧纹越说越觉得怒不可遏,往日的爆脾气是一点也压不住了。她挽起衣袖,愤愤然地就想伸手打她。
“我本以为你问我这些,是因为你自己也关心小姐!没想到你居然!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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