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赤红霄亲临梁永安的寝帐把话放下后,梁永安就再没来她跟前表示过要一同去看王好好。
赤红霄也不知梁永安是否私下里去见王好好了,毕竟王好好并没主动提过他。这说到底是他们个人的私事,她就算不放心也不好过多插手。
日子一如往常地过去,军营里和医馆内都无甚大事发生,若说其中可有什么新鲜的,那便是军营内多了傅柔姝的身影。
梁永安虽一心想要她回去,但傅柔姝却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照顾他。她并非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实打实地把梁永安的衣物浣洗缝补了,还好好收拾了一番他的寝帐。
那日赤红霄一时激动闯进梁永安寝帐内,就见他寝帐内的陈设齐整干净,甚至还有股幽香,一看便是傅柔姝的手笔。
军营内的众人初瞧傅柔姝时还颇有几分新奇,时间一长议论的就少了,现今顶多只是顺嘴说两句平阳王爷能有爱妻照顾,到底是有福气。
“真没想到,平阳王妃居然真的坚持了这么久。难为她这么个娇生惯养的人,为了平阳王爷能甘心在这儿吃苦。”
这日陆青吟从外头带饭回来时,想来是顺路碰见了傅柔姝,回营帐后便与赤红霄闲谈说到了她。
赤红霄边扒饭边感慨着:“平阳王爷可还嫌她麻烦呢,嫌她待久了妨碍他立与军士同甘共苦的好名声。他哪里懂得珍惜女儿家这种细密的心思哟……”
“身在福中不知福,旁的军士有几个能像他这般有爱妻照顾。那平阳王妃虽然心眼小些,但模样也算是如花似玉。
那些男人家成亲前动不动就豪言壮志,立志要娶貌美如花的士家小姐为妻,怎么真娶到手了,反而连看都不多看几眼……”
赤红霄笑着回了她的牢骚:
“你我哪儿懂这些男人家的心思。再者说了,他们门当户对,平阳王爷本身就是王孙贵胄,那些士家小姐他闻说得还少吗?就是不稀罕也不奇怪……”
当下正是午间休憩的时候,军营里的伙食又少有鲜肥滋味可享,陆青吟索性把那些琐碎闲事当佐料,就着粗粮囫囵吞进肚里:
“掌门你前几日还说,他们两口子吵架时,平阳王爷嫌王妃在王府内霸道,说她什么事都做不好。可这几日瞧着,王妃好像也没三天两头惹出事啊……”
她这无心的一提,恰好勾起了赤红霄前几日搁浅下来的疑惑。她下意识正经了脸色,仔细琢磨了良久,对着陆青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看呐并非是平阳王妃不会做事,只是王府内,有人不想她好好做事罢了。”
“此话怎讲?”
“你那是没见过,平阳王爷的嫂嫂庆宁王妃,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赤红霄放下碗筷,凑到她近处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平阳王爷和庆宁王爷手足情深,他们长久以来一直都住在一块。
之前王府内所有的事情是谁打理的?还不是庆宁王妃。如今再嫁个新妇进来分管她手下的事,她能准她好分吗?”
话止于此,其间的事倒也足够水落石出了。她与庆宁王妃虽谈不上关系热络,但几次接触下来,她能感受到庆宁王妃并非是那种脑袋空空的浅薄妇人。
打理王府内部的事,好听点像是手握实权,难听些不过是个不挣银钱白出力的管家妇。干得好不过是得一句夸赞,干得差那便是什么错都得沾上一份了。
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来庆宁王妃心里明镜似的知晓,她不可能从不出错。
错无法避,但丢包袱却是容易的。除了新入府的弟媳,还有谁更适合替她背这些错处?
只要平日里把傅柔姝哄好了,再威逼利诱地吓唬吓唬她,自然能哄得她背尽了蠢妇的名声,这样贤妻的好名声才都是自己的。
既是要选人背骂名,自然不能挑个聪明能干的女娘嫁进来。
王好好实在太聪明,也太不服管束。与之相比,到底是傅柔姝好拿捏,除了她,谁还更适合嫁进庆王府呢?
赤红霄想明白后,也忍不住啧啧感慨道:
“平阳王妃落进庆宁王妃手里,足够她喝好几壶的了。庆宁王妃是个能管事的聪明人,不然你以为她凭何能坐拥贤妻良母的好名声?
只可惜啊,她那么能干的一个人,这辈子的才能却只能局限在王府内院,为庆宁王爷锦上添花。但凡她是个江湖人,能自己闯番事业,可不敢想她能做出多大的事。”
陆青吟不以为意地回复着:
“她虽是为庆宁王爷锦上添花了。但身为权贵,她所享受到的锦衣玉食,寻常百姓就是努力几辈子都够不上,她又何需我们感慨可怜呢?”
“也是,出身不同,云泥之别。”
两人把饭吃完后,这次琐碎的谈话便失了佐料的滋味,再度被搁浅在了角落里,鲜少提及。
自那之后,赤红霄和梁永安一直便各走各路,并未有什么交集。凤阳府内的疫情在朝廷的管控之下逐平息,他们再过不久就可到继续出征的时日。
出发在即,梁永安估计是对傅柔姝忍到了头。前线凶险,他再如何也不可能把她一同领去受罪。
恰好庆王府那儿亦来了书信问候他们夫妻二人的近况。梁永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和庆王府内随行的下人里应外合,打算把傅柔姝直接劝回去。
他虽打定了主意,但只奈何傅柔姝能风尘仆仆寻他而来,一样是抱了十足的决心,几匹马都拉不回她的决意。
夫妻二人言语争论之下,少不得又化为了唇枪舌剑,再次在梁永安寝帐周遭吵闹了起来。
赤红霄虽然不是个好凑热闹的人,但因着现下空闲,反正无事可做,她索性就破了这不凑热闹的规矩,顺路见见这俩夫妻能吵闹成什么样。
当她走到梁永安寝帐周遭时,傅柔姝的哭诉声极是抓耳,隔了老远都能听清:
“我不走!我不要就这样走!我又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去前线,我在军营后方等你便是,我又不碍着你……”
“我都说了,前方……”
“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和夫君在一处,我不怕受这些罪!我不要回王府去!”
傅柔姝越讲越哀恸,逐渐连话也说不全了,只留下徒劳地哀哭。
他们这回吵得厉害,再加之庆王府随行的下人也一并出来劝和。梁永安的寝帐装不下,一行人早就闹到了外头,愣是给旁人瞧了去。
但这不论如何是梁永安的家事,底下那些寻常军士就是再如何好事,也不敢直接凑上跟前看权贵的笑话,只能暗藏在角落。
赤红霄仗着自己是江湖人士不讲虚礼,又与梁永安熟络,直接大大方方地凑到了近处。
她想着就算是惹火上了身,大不了直接站在梁永安这头跟着一起劝也好,权当是以身入局。
当她上前瞧清这对夫妻的神色面容后,赤红霄帮和稀泥一时却全堵在了嘴里。
那傅柔姝兀自哭了半晌,自觉哀求无果,居然直接拔下了头上珠钗,抵在自己的咽喉处发狠道:
“再若劝我,我就直接死在这儿!”
“王妃!”
“王妃殿下!”
在旁的下人见傅柔姝有了寻短见的念头,纷纷大惊失色,急着想要劝下她。
梁永安对着她这般发狠的模样,比起恐惧更多的反而是不解。他抱着安慰她的口吻,缓和了语气问她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身子本就娇贵,怎能吃得下军营里的苦头。柔姝,你就当是为了我吧,为了让我少有后顾之忧,你回王府里享福吧。哥哥嫂嫂他们都会照拂你的……”
梁永安的这些说辞丝毫不能触动傅柔姝。她能为他摆出最决绝的阵仗,但不论如何只能换来他无奈中隐含厌恶的神情。傅柔姝悲伤难抑,在原地就差没哭成了个泪人:
“我不要回去,你为什么不懂我……你要与军士同甘共苦,我为什么就不能跟着你一起同甘苦……你说我身子娇贵,说我吃不下苦……
我都不介意的事,你为什么替我介意……为什么对着我,你第一个念头只有赶我走……”
“我明白,你急着赶我走,不过就是厌恶我。不论我做得再好,你都厌恶我!因为只要赶走了我,就没人拦着你去见王好好!王好好!又是王好好!”
梁永安对着她的控诉头疼不已:“我都没提她,你又何苦主动提!我这几日就连军营都没出过!”
傅柔姝倒抽了口凉气,心中的怨气与酸楚让她忘却了所有士家女子的涵养,她连寻短见的举动都做了,此刻又顾虑着这涵养给谁评判。
傅柔姝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
“你何苦瞒着我!你这说辞能拿去骗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我拦着你去见你的心上人了!是我碍着你了!所以你无时不刻不想要我走,不论我做得再好你都想……”
傅柔姝越说越绝望,随即也无了再与梁永安争论的心思。她心下一狠,加重了手上力度,攥着珠钗毫无犹疑地扎向了自己的脖颈。
“王妃!”
终究是离她最近的随行侍女眼疾手快,在傅柔姝发狠之际连忙拉住了她的手。
傅柔姝被这手劲一带,扎向脖颈的珠钗失了准头,从奋力的一刺便为了一道划痕。她脖颈上朱红的鲜血顺势流淌下来,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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