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收复了凤阳府后,朝廷那里便发了话,要把凤阳府周遭的疫情先安稳住,再进一步行军,以免军营内时疫横行,影响战力。
同济堂最先上交了治疗时疫的方子,还愿分文不取、协同朝廷一同替百姓诊治。这等义举传出去,到哪儿都值得给同济堂发个牌匾以示嘉奖。
凤阳府打算给同济堂送牌匾的事才定下来,城门乡这儿新到的官员倒也爱锦上添花。
他们得知王好好作为同济堂堂主,之前不惜以身染病、只为研究出药方后,执意还要给王好好单独发个贞节牌坊。
这所谓的烈女贞节牌坊,最早多以“气节”为主,用以嘉奖德行兼备、气节高尚的女子。
只是越到后头,反倒都留意在了那个“贞”字上,似乎女子所谓的“气节”都得由着“贞洁”来评。
似乎只有先“干净”了,女子才能有被进一步评判“气节”的资格。历朝历代下来,俗人看女子皆是如此。
这贞节牌坊的事情一敲定,王好好少不得要在城门乡内进一步名声大噪。王好好行事一贯低调,赤红霄本来还指望傅柔姝能别察觉到她,但最终是事与愿违。
毕竟王好好这样的女子不论在哪儿也有声名远播的一天,赤红霄为她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替她忧虑。
就如这阵子她带着军士给同济堂送药材和所需的物资时,梁永安就总想要和她同行。
赤红霄各样的理由都编了,这回正打算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理由,直接甩一句“好好根本就不想见你”来打消梁永安的心思。省得他事后自己就偷摸去找王好好了。
这次她又领着人往马车上搬物资时,因为心里盘算着主意,所以反倒比平常更在意起梁永安来。她只希望他快点出现,才好把话放下。
可这回直到她把东西都装完了,也迟迟未见梁永安现身。赤红霄为此狐疑不已,心里悄然一想,难不成梁永安早已绕过她独自去了?
她安心不下,且算抱着多管闲事的念头,在出发前特地往梁永安的营帐那儿走,想探探他的行踪。
赤红霄抬步晃悠到梁永安寝帐前时,都不捎去找他的亲信问,寝帐内已经有了梁永安怒不可遏的声音。
这声音不止有一份,显然是他们夫妻二人在寝帐内吵了起来,口中说的话都拉扯到了帐外。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不过是出营帐去处理点军务,你拦着我干什么!”
“处理军务?你不就是想去看王好好吗,何苦给我找借口!”
寝帐内的傅柔姝明显是吵急了,开口说话就连“妾”和“夫君”都不打算说了。
“我那是去给医馆送药材,探看一下周遭的情况,见王姑娘不过是顺带的事!怎么就成了我特地要去看她!就算我要去看她,这附近那样多百姓,我还能当面对她做什么吗!”
傅柔姝见他言语之中好似承认了,不由得悲上心头,怒火中都夹了几分湿漉漉的颤音:“你还需要当面对她做什么吗!你光站在那里,看她一眼就像什么都做了……”
梁永安听见她抑制不住的悲啼声,火气却也蹭得窜了上来: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梁永安是那种人吗,我和王姑娘相识那么多年,哪一回做过不合礼数的事!我不过是顺道去见见故友,你为何连这点小事都要拦着我!”
“你去见谁都行,就是不能去见王好好!我不要你去见她!”
傅柔姝的哭声抑制不住地传出了帐外,一声比一声尖锐激动。赤红霄正觉得脑袋发蒙,梁永安却也是不想哄人的,口中还嘟囔道:
“你居然敢管我?你来我这寝帐,就是为了来看管我的是吗。正是因为王府里放着你这种王妃,所以我宁愿待在军营,都不想回去见你……”
“你!”
傅柔姝奋力止了哭,激动地与他争辩道:
“我哪里看管你了!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凭什么要这么说!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别去看王好好,不过就是想让你忘了她,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做到!我那么用心用情地待你……”
梁永安登时觉得有些可笑:
“你用心用情?你来王府后搞砸了多少事情,打理内院的事就没一样做得清楚的,处处还要我嫂嫂替你打点!就连王府里的下人都看不下去了,我又对此说过你一句不好吗!”
“我只是觉得麻烦了嫂嫂,算我梁永安娶妻不贤,才劳她处处操心。
整个后院我都交由你处置了,我不过只有一间书房不许人动,你却要不依不饶,凡事都要我按你的喜好来,你叫我如何忍你!”
“我为什么要动你的书房,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在书房里挂着王好好的画像,摆着她送你的所有不值钱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忍!
我一心待你,就是看着你整日在书房里记挂着别的女人吗!你考虑过我吗,如果是我傅柔姝背着你有了情夫,你又能忍吗!”
傅柔姝越吵越激动,声音大的连帐外的赤红霄都禁不住想捂耳朵。与之相反,梁永安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平静了,平静到甚至透出几分冷漠的意味:
“你我本就是圣上指婚,并非两情相悦,谈何情爱。你嫁我之前,就算真跟某个男子有了私情,婚后想要随他而去。
我大可以写封休书给你,甚至还能替你筹备好与情夫相守的银钱。反正我梁永安也不好做强人所难之事。”
“你……”
傅柔姝被他这大方坦荡的话一堵,顷刻间哑口无言。寝帐内外忽然空出了诡异的沉默,在短暂的停滞后,是傅柔姝悲戚到几乎于可怜的声音:
“你就那样不喜欢我,那样不在乎我,只想让我走吗……”
“你留在军营,只能成为我的负担。”
“夫君,我没有对你不好的意思,我没想给你添麻烦……”
“那你就不要拦着我。”
傅柔姝悲泣的声音本来都悄然下去了,但一见梁永安似有动身的意图,她低沉的声调忽又升起:
“夫君!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王好好,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是我差她哪里吗,你为什么不肯忘了她,你为什么要让我伤心……”
“我没打算让你伤心,是你自己硬要揪着王姑娘的事情不放。我梁永安又不是为你而活的假人,遇见你之前,我苦等了王姑娘近十年。
就算我与她如今再无可能了,但她是我有关于年少时的一点念想。我只想把这份念想珍藏在书房里,不打算与任何人说。”
“是你要揪着不放,你嫁到王府后,逼着我要按你的喜好活,逼着我要按你的心思把年少所有的念想都毁掉。
你叫我怎么可能不厌恶你,你又何苦同王姑娘相比。是我梁永安此生无福娶她,她是这世间的观音神女,你跟她比起来,差得远了……”
按理说夫妻吵架,未知全貌的旁观者是不该轻易上前去插手的,省得那夫妻二人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倒显得你多事。
赤红霄本也想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但一听他们吵架的每一个话头直往王好好身上引,梁永安甚至连傅柔姝压根比不上王好好的重话都说了。
这话一出口,傅柔姝又怎可能对王好好没怨气。这简直是间接给王好好添了无妄之灾,身为她挚友的赤红霄再也待不住了。
她不由下人通报,不顾礼数径直上前直接就掀开了梁永安的寝帐,对着他们二人一脸埋怨道:
“我说你们夫妻两个有完没完,你们吵架能不能别扯着好好说,好好招你们惹你们了,成天都要被你们拉出来比较。”
“平阳王爷,还有你!你一口一个嫌自己发妻配不上好好的,谁准你比了,你比之前问过好好了吗。你是生怕你发妻和好好之间的火药味不够大,非要往里头添油加醋,隔岸观火吗?”
赤红霄这一没头没尾的擅闯,直接把寝帐内的两人吓了一跳。寝帐内的夫妻二人登时都哑住了火气,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对着赤红霄瞧。
赤红霄被他们瞧得有些心虚,这才后知后觉地顾虑起自己方才没讲礼数的事。
只奈她为人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虚礼这种东西是最不好讲究的。她欺负梁永安好脾气,平日里对着他本就没太多谦卑恭敬的心思。
梁永安是好说话,但傅柔姝就不一定了。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们不是权贵,只是平民夫妻,她突然间打断他们说话,也着实有几分莽撞。
奈何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赤红霄正想着怎么抽身时,梁永安却主动问起了话来:
“陈姑娘,你不是要去给同济堂送药材吗,怎么得空找我来了。”
这话一出,赤红霄顺势摸到了顺下的阶梯,对着梁永安交代道:
“我今日来呢是特地有话跟你说,你没必要同我一起去送药材。
好好她忙着医馆里的事,没空见不相关的人。王爷你把你自己手头的事顾好就行了,她同我说了,你不必去寻她。”
赤红霄急匆匆放下想说的话后,旋即就脚底生风,溜出了梁永安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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