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安的王妃——傅柔姝的突然拜访,顷刻间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赤红霄反应机敏,趁梁永安还没回过劲儿之际,立马就领着军士先溜了。
等到梁永安想再叫喊她时,底下的军士止不住催促他道:
“王爷,送药材的事有陈姑娘代劳,您还是先去安顿一下王妃吧。省得王妃寻不到您,待会儿在军营内哭闹起来……”
梁永安一听“哭闹”二字,顿时感到头疼不已。他只得让手下军士领他去找傅柔姝,直跟着那军士走到了军营外头。
傅柔姝并没有带着王府内的下人进入军营,只是站在外头啼哭不止。梁永安一瞧见她,比起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多的反而被施加了包袱的烦闷感。
他不待傅柔姝先开口,沉着脸厉声责问她道:
“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傅柔姝看见他来了,哪儿还顾得上他的黑脸。哪怕周遭有旁人,但她奔波许久不过就是为了见他的安危。
傅柔姝一时间情难自控,忍不住扑上前去,搂住他的脖子痛哭道:
“夫君!妾终于见到你了夫君!”
梁永安心中正窝着邪火,但一迎上她痛苦委屈的可怜模样,就是再炽的火气也恍若投进水中,给化作水汽蒸无了,倒徒留一股挠心的烦躁。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让人看了笑话去。”
梁永安只得耐下性子哄住她,想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掰下来。傅柔姝觉察到他的意图,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她一面依恋他,一面顺着他方才问的话解释了起来:
“自打得知夫君要奔赴南直隶前线的消息后,妾便寝食难安,哥哥嫂嫂也同样放心不下。他们担忧你的安危,妾则更是待不住了。若不能亲自来南直隶那儿确认你无事,妾……”
傅柔姝哭诉得一片梨花带雨,梁永安深知不可在这时候强硬凶她,省得她又添了几分伤心,待会儿止不住闹起来。
梁永安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尽量摁住自己的火气问她道:“所以是哥哥嫂嫂安排人带你来的?”
傅柔姝被他这一问,哭诉的声音反而低了下来。她收回了紧抱住他脖颈的手,缩在他怀中一派怯弱之态。
“妾实在想见夫君,才替哥哥嫂嫂前来看你的。哥哥嫂嫂的意思,还是觉得前线危险,夫君不必……”
傅柔姝说到这儿,梁永安却也猜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够了,我心意已决。如果你是替他们来劝我的,那便趁早回去吧。若只是传消息,你没必要亲自前来,一个妇人家轻易在外抛头露面,传出去也有损闺誉,你一向是个讲规矩的人。”
“来人,把王妃好好送回去,护好她的安危。”
梁永安寻了脱身的契机,离开了傅柔姝的束缚,抬步就想往回走。
傅柔姝并没有继续哭闹,梁永安正打算松口气,背后却传来了傅柔姝不容分说的决定:
“我不走。”
梁永安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她,傅柔姝嫌自己的决心还不够明朗似的,当着他的面斩钉截铁地复述了一遍:
“我不会走的。”
“你……”
“我一路奔波,受了那样多委屈才看见你。你为何一见到我就要让我走,你为什么急着赶我走。你为何都不问问我这一路是怎么来的,只想着让我走……”
傅柔姝伤情不已,拾起手绢啜泣个不停。梁永安义正言辞地劝她道:
“去前线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正是因为这其中凶险万分,所以我才让你走啊。你以为这儿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吗。
此等关键时期,别的将士都在效命,而我梁永安却带着自己的妻子在军营里你侬我侬,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为什么要在此刻来让我分心……”
“我是来照顾你的,又不会给你添乱,怎可能会让你分心……”
梁永安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柔姝,你是深闺内娇生惯养到大的娇小姐,军营里的条件简陋,其中艰难我受着都费劲,何况是你。你有何必要来这里吃苦呢,我这儿本也不需要你照顾,我自己能顾好自己。”
傅柔姝揩净泪水坚持道:“我是你的妻子,照顾夫君,有何辛苦。”
“柔姝,别闹了。你回去告诉哥哥嫂嫂,我梁永安为国效力的心意已决,我既说了要去军营历练,就不会轻易回去的。”
梁永安说完自己的主意后,旋即也懒得再同她多言。他赶忙高声吩咐起了随行的王府下人,对他们疾言厉色地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王妃送回去!若再敢耽搁,仔细我日后回去扒了你们的皮!”
站在后头的王府下人见梁永安动了这样大的肝火,自然也不好装没事人了。
他们走上前来正想劝住傅柔姝,却不料傅柔姝心里竟也是有脾气的。她的怒意发作起来,丝毫也不比梁永安少。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你为什么要让我走!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让我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薄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呜……”
傅柔姝触及到了心中的伤心事,在众人跟前索性掩面大哭了起来。她的哭声震耳欲聋,再无半点闺中女儿的贤淑样儿。
梁永安被她的哭声吵得两耳嗡鸣。他虽无意让她留下,但这点看人脸色的功夫总会是有的。
他只好上前好生安抚了傅柔姝几句,吩咐下人去就近找住所,准傅柔姝进了自己的寝帐,傅柔姝痛哭的势头才退减了不少。
直到侍女领着傅柔姝安稳离开后,梁永安才如临大赦。他满脸无奈,扭头撇见侍立在一旁的贴身军士好似有话要说,也主动开口允了他:
“你想说什么。”
那军士宋元长是梁永安在军营中长久相伴的亲信,彼此之间熟络到就差没称兄道弟。宋元长被他这一问,只得仔细斟酌起口中言语道:
“王爷,其实这回出征本就仓促,领着军户中的发妻一同出征的军士也是有的。就算你准了王妃留下,军营内也没人敢说您……何况王妃远道而来,您刚见面就要把王妃赶回去,这……”
“怎么,你想替她说话?你也觉得是我梁永安冷漠无情?”
梁永安挑眉反问了他几句。话一说完,他却也由着从中细品了些滋味出来。
想来是他太注重在军中的名声,他不愿让自己被说成是只会蹭军功的闲散王爷,他想着与军营将士们同甘共苦。苦要一处吃,甘更是得少吃。
傅柔姝就是那味甘。留她下来,与其说是忌惮风险,他更怕军士会私下里说他胸无大志,整日耽于儿女私情。
他急着要为自己树好名声,其余的倒是都忽略了。梁永安琢磨过来之后,不由得反问了宋元长一句:
“我方才真薄情过头了?”
宋元长忙撇清道:“属下没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王爷就算把王妃留下来,在军营内也不算什么大事,您不用过于担忧……”
梁永安没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嘀咕着:“我这怎么能算薄情呢,我这是为她好啊。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留在军营里吃苦干嘛,我都不指望她能来伺候我。她好好待在王府里享福不是更能让我安心?我薄情在哪儿了我,这也算啊……”
梁永安嘀咕着牢骚话,只能选择默默接受了傅柔姝暂且留下来的事实。而另一头负责送药材的赤红霄早就把药材带到了同济堂医馆那儿,抽空同王好好顺带攀谈起了傅柔姝的事。
赤红霄把这事简单说完后,也忍不住好心提点王好好道:
“好好,那平阳王妃、也就是之前的傅三小姐可不是个善茬,如今她来了,你可得小心着点她。省得她小肚鸡肠,又记挂起你之前和平阳王爷的事,到时候还派人来讥讽你。”
王好好狐疑地反问她道:“她之前有来讥讽过我?”
这话一出,赤红霄才恍然意识到王好好根本不知之前傅柔姝派下人嘴碎过她的事。
这事当初发生的时候,是沈婳伊怕王好好听了别扭,便一厢情愿地扮了她的模样替她承受了这些。
她当初只是希望傅柔姝过瘾之后,能够不再挑王好好的刺。而这件擅自做主、举手之劳的小事,几乎算是她与沈婳伊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赤红霄一想起沈婳伊,只恐自己要过于触景伤情,以至于面露异样。她赶忙接了王好好的话头,想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
“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你想平阳王妃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万一她做了这事怎么办,那岂不给你添了无妄之灾。
所以我才说你小心着点她,这阵子我尽量替你拦着平阳王爷,平阳王爷若抽空来寻你了,你切莫搭理他就是。”
“无妨,我王好好问心无愧,有何必要躲着她,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王好好不以为意,并未把赤红霄的这点顾虑放在心上。
她一向便是这样淡然随性的人,但赤红霄深知,这事儿最关键的地方可不在于王好好,只全指望平阳王爷是什么态度。
但很显然她所猜的都不假,梁永安对王好好,始终就没彻底放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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