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娘离世后,我师父果然闹起了小孩脾气。”
王好好抹去眼角泪水,挤出笑容想释怀这其中的沉重。
“他很伤心,伤心到什么面子也不顾了,哭喊得像个小孩一样。你是不知道,在他跟前,明明我才是孩子,但我看他哭得那样难过,只能装得跟个大人一样安慰他。”
“他对我说,师娘不仅是他的伴侣,更是他的同道与战友。她走了,今后他就只能一个人扛下去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替她接管好同济堂堂主的位置。”
“他的内心亦有软弱,可若说与旁人,除了师娘外,有几个人会鼓励他、安慰他、容忍他偶尔软弱呢。今后没有人能再听,他也不好再向外人说了。”
“我师娘离世后,果真还出现了一些刻薄之人。他们嘲讽我师娘、嘲讽我们同济堂不谋财的善举是世间的蠢事与笑话。
他们笑在这世道做好人竟如此可怜,不仅得不到锦衣玉食,死了也不过荒坟一座。我们是蠢人中的靶子,可怜可叹,操劳一生,也不得善终。”
听到此,赤红霄都忍不住愤愤然地插了一句:“他们真是帮浅薄之人,内心怎能如此恶毒!”
“他们一贯凉薄,但我师父最终还是一路走了下来,走到他自己临终的那刻。他在离世前,就跟我师娘一样豁达。他很安心,安心地笑着,同我喜悦地说:
‘这下入了地府,半夏定不会笑话我半途而废。我走过来了,尽己所能。你师娘见了我啊,她肯定会夸我居然坚持下来了。我也不枉同她结识一场……’”
“‘好好,我走之后,同济堂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走我们这条路的,若不能乐己所行,定不能长久。
我看出来你与我们一样,你有做事的才能与胆识,这位置交由你才最让人放心。好好,你尽己所能就好,乐己所行。诸事莫多强求,切莫苛求自己……’”
“我师父看出来我愿意接下这个担子,他信任我。红霄,这世上每一条路都很不容易。
但至少他们当年收留我时,再不容易也尽力做了。而我收留绯云、顶住污蔑、护住同济堂,再不容易的事我也一样样做下来了。”
“对我来说,能看见大家都还好好地待在同济堂,能看见绯云不再害怕被丢弃,看见她安稳自在地长大,看见所有被病痛折磨的人因为我们活了下去。
我心里以此获得的富足,丝毫不比所谓钱权带来的少。这世上终有一些事是钱权换不来的。而这世间的万千事,就算以钱权相诱,也注定是走不长远的。”
“至少他们曾经救赎了我,如今我也尽心救赎别人。红霄,有时我会天真地想,只要这世上再多一些我们这样的人,就能少一些因命运催折而痛苦恐惧的人。
红霄,这就是我的道,其实我从不孤独,哪怕我没有爱侣,没有钱权,我也从没孤独过。”
一向淡漠随意的王好好,在谈及内心志向时,居然少有的多言了起来。她的话音喜悦而又富足,轻飘飘地像在说这世间美事:
“世人看女娘,总要以她能否高嫁、能否权钱在手来判定她快不快乐。他们觉得我王好好可笑可怜,觉得我王好好是个傻子。
其实在我眼中,我叹他们永远不懂内心充盈、心中坦荡宽广、再无忧惧的滋味。我叹他们永远也体会不到,这世上比钱权还稳固可贵的东西。”
“我痛苦挣扎过,但却从来没孤独惶恐过。我一直都挺好,为我挚友者,定不会觉得我可怜可惜。笑我蠢钝者,定不会与我同路,也永不识我心中天地……”
赤红霄听她这番陈述坦露,心中不由被她的坦荡与境界所深深折服。她赞叹于她的胸襟,只恨不能妙语生花,拿这世上至善至美的言语来夸赞她:
“好好,你真是我赤红霄这一生中,见过的至善至好的女娘。你的胸怀,你心中的天地……我嘴笨浅薄,想不出多好的词来夸你。
但是好好,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娘。你那样从容、那样坚强、那样有力量。同为姐妹,就连婳伊也不如你……”
王好好并没有全然接受她这份夸赞,只是平静地同她解释道:
“红霄,你莫要这样说,更别觉得我胞姐差我哪里。她长成这样不是她的错。我能这般豁达,那是因为我生在同济堂。而她这般不安恐惧,只是因为生在寻常家……”
“她害怕离开自己的天地,害怕出嫁,害怕被推走。红霄,你想过她为什么这样害怕吗。她就算这样害怕了,也还是选择了走出去。
她的心中惶恐虚弱,但却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她尽己所能,救出且安顿好了所有她在意的人。”
“你的内心虚弱不堪,她完全可以利用你,再把你用完了丢掉。乐坊司的女娘也同她无关,她本可以利用她们仅剩的价值,再甩下她们独活。
她没有那样做,这是她的选择。我虽没和她一道长大,她身上的某些脾性习惯我也不喜欢。”
“但我心里明白,如若当年被沈家丢下的是她不是我,我也许只会跟她一样。
正因为是她留下了,所以被残害了身体、被缠上了脚的是她,必须得靠讨人欢心活着的是她,被至亲推出去的也是她,嫁人后忍受折磨的还是她。”
“红霄,这一切若换作是我,我不一定会做得比她好。你若能够理解我心中天地,那也请一并理解她的软弱与恐惧吧。
她那样害怕也还是走了出去。至少在我心中,我胞姐其实远比世间许多人,都更有坚韧的勇气……”
“好好,你真是的。”
赤红霄忍不住湿了眼眶,一脸苦笑与无奈地听完了她说的话:
“你真是不会看脸色。你难道不知道,我正想方设法要忘掉婳伊,不再执着于此、消磨自身吗。
我巴不得不想她的好,只念她的坏,你却反复要把她的好说给我听。你难道不知我听得越多,就越难放下……”
王好好并不是个在情爱上有诸多体悟的人,因而面对起赤红霄的苦恼,表现得也淡漠寻常:
“红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困境。你何苦通过想她的坏来让自己忘掉呢?
你们好歹相爱一场,就算离别,事后也不必要这般薄情。你把她想坏了,不也等同于在埋怨是自己当初浅薄无知,才看上她的吗?”
“更何况在我这里,我就算再怎么和她不对付,但她也依旧是我的姐妹,我们是一样的。她是个好姑娘……是个哪怕被养成了软弱的白兔,也依旧坚韧勇敢的女子。
她作为爱侣希望你能振翅高飞,而我作为友人,也一样希望赤红霄某天能直上云霄,再无迷茫……”
赤红霄无奈地放下了自己心里的这点愁苦,投降似的接受了她说的话:
“你们两姐妹真是……罢了,我就是喜欢你们两姐妹。你们两姐妹都是我的贵人,你永远是我的挚友,而我也永远爱婳伊。就算她抛下了我,我也永远爱婳伊……”
两人交代完了彼此的近况后,随即也各自忙起了该做的事。王好好会留在同济堂继续看诊,而赤红霄在张副将那儿接过了送药材的差事,定时就会把药材送来。
赤红霄送的第一批药材数量有限,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正当她打点好第二批的药材,带着人马正准备把这些药材搬上车时,身在军营的梁永安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过来。
赤红霄一瞧见梁永安,心里就猜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而梁永安口中所说的话果然与她猜得大差不差:
“陈姑娘,你今日是要把这些药材扛去同济堂的医馆吧。我今日正好得空,我过来一起帮你,和你一道去吧。”
赤红霄摆出为难的样子:“王爷,你难得有空闲,就应当好好休息,我们这儿忙得过来……”
“无妨,这只是我一点心意罢了。我与王姑娘相识多年,就算未能……但我不会多做什么,我只是想过去见见故友……”
“可这……”
赤红霄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该用什么由头不让梁永安前去。梁永安一向是个倔脾气,打定了主意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一时踌躇间,梁永安早就接过她手中药材,跟着其余军士一袋袋把药材往马车上搬。
他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娶妻,理应该同王好好保持些距离。但反正他们只身在外,梁永安的王妃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而王好好心里又一贯有数,就算同他见见也无妨。
赤红霄正打算这样说服自己时,这世间造化却是说曹操曹操到,忌惮什么就来什么。
梁永安同他们搬完药材,正要飞身上马时,他手下的贴身军士宋元长就慌里慌张地跑来同他禀告道:
“禀……禀殿下……王妃来了……”
梁永安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听差了耳朵:“你说什么?什么王妃?”
那军士见他发蒙,只得再仔细解释了一遍:“您的王妃,带着王府里的人,她赶来看你了!”
“胡说!王妃妇道人家,在王府里待得好好的,怎可能随意在外抛头露面,做这胡闹的事!”
“属下真没骗您!王妃真想办法来了!”
那军士话音未落,赤红霄便顿感大事不妙。她巴不得当既就把梁永安踢下马去,拎着药材走为上策……
最近很忙、人也很疲惫,好几天没有写新文了,正好又在新的剧情点卡住
写作疲惫的时候总会更容易想起当初遭遇的不好的事
这些不好的事沙袋般拖住我
每前行一步都很痛苦
好痛苦,当初要是不写文就好了,要是没有动笔写这篇就好了
真后悔为何要拿起笔……
这些负面、不好的念头,在疲惫时总是反复想起
这本写完之后,我再也不会留下来写作了……
再也不想留下来写作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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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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