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何须让我做这无用功。”
沈婳伊心里虽不情愿,但佟尚寝面上唱着好脸,要她留下的盘算却是笃定了的。
她一个眼神示意,周遭的宫人默然地拦住了沈婳伊的去路,哪里肯容她抽身。沈婳伊心生气恼,在口中无可奈何地叹下口气,略带烦闷地妥协道:
“到时若是劝不动,你们可别来怨我。”
“王妃只先进去,余下的交给属下就是。”
佟尚寝喜笑颜开地把她领进了屋。一到屋内,那靖王正坐在床上哭闹。他瞧见沈婳伊来了,叫嚷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他下意识抓过旁边的软枕就想往沈婳伊这儿的方向砸,佟尚寝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即高声喝止他道:
“殿下!林首辅之前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这一嗓子喊得管用,那靖王一听,手中的软枕丢不出去,只能没好气地把它抱在了怀中。佟尚寝板正着脸色,继续厉声嘱咐他道:
“您之前好生答应过林首辅的事,转眼就忘了吗!现如今属下们辛苦大半日才把王妃送来,您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到时若是让林首辅知晓了,又得闹不痛快。”
“呜呜……你们对我都不好,对我都不好!”
靖王虽不再哭闹了,可脸上仍挂着委屈的神情。佟尚寝见他终于消停了,侧身对沈婳伊说道:
“余下的就交由王妃了,宫人们都在外头候着,若有事及时说一声便是。”
她说完这话,领着其余的宫人默然退了出去。
沈婳伊大松一口气,想来是她白日里发的那通火多少有了点效力,让他们没做那话本中候在床边听命的荒唐事。
整个屋子被烛火灯盏辉映得亮堂无比,这么大间房,里头却只有一张床榻。今晚难不成真要同他挤一张床不成?要她做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沈婳伊先行叹了气,抬步走近了床榻。
床上的靖王见她靠近,竟拿出了如临大敌的派势,对着她拳头都攥紧了,整个人紧绷得如同弓弦。
而沈婳伊凑近他,只是不想谈话声被外头的宫人听见。她蹙起眉头同样表明了自己的厌恶,眼神鄙夷地压低声音道:
“你若是真不愿,大不了继续闹就是了。”
“我闹了有什么用?”
“你闹没用,或许我闹有用呢。你可别怪我冤枉你,你求仁得仁自找的。”
靖王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沈婳伊随即就出手撕开了他的寝衣。靖王一时间大惊失色,哪儿能想到这沈婳伊竟会先发制人、脱人衣物的。
他刚准备大叫,沈婳伊就先失声尖叫起来:
“啊——!!来人!来人呐!!”
她这一嗓子叫喊得凄厉无比,就跟遭受了什么极刑一般,尖锐的声音给靖王都刺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那些宫人赶忙入内时,沈婳伊已经瘫倒在床下。她拽着被褪至肩下的衣领痛哭流涕道:“哪儿有这样的,哪儿有这样的!!”
“送我回去,送我回去!他不是人!!”
赶紧来的宫人皆一头雾水,整个屋内全是沈婳伊凄厉哀哭的声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送我回去!”
在一片混乱中,还是佟尚寝尽力镇定地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妃?”
“你还有脸问什么事!你们教出来的畜生!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王妃!”
“王妃!!”
“快送我回去!再若让我瞧见这个畜生,我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都别拦我!有本事你们直接一刀砍死我,我索性不活了!!叫我阿舅来,我要寻我阿舅做主!我不活了!!”
沈婳伊不顾那些宫人劝阻,哭闹着就要自寻短见。沈婳伊毕竟初来乍到,那些宫人没摸准她的脾性,又要顾虑她林氏之后的身份,对着她多少不敢催逼太过。
眼见沈婳伊哭着喊着执意要寻死,佟尚寝只能咬了咬牙,宽了口道:“先送王妃回去。”
沈婳伊哭哭啼啼地被那些宫人送了出去,口中还在不平不忿地碎碎念着:“都是你们教出来的畜生,是要逼死我……”
“殿下,您到底做什么了?”
佟尚寝在沈婳伊这儿问不出话,只能无奈地对着靖王盘问了起来。靖王一声不吭,像做错事急于藏身的小孩似的,拉过锦被就缩在被里不见人了。
今晚闹了这样一遭,搅得众宫人筋疲力尽。佟尚寝一路上对着沈婳伊说了许多宽慰的好话,直到把她哄睡上了卧房的床榻,沈婳伊才勉强停止了啜泣。
沈婳伊虽不哭了,但闭上眼后却并无意入睡。她始终拎着双耳朵,探听到房外候侍的宫人轻微窸窣的谈话声。
“张姐姐,今晚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闹得这样不痛快?”
“谁能知道,王妃突然间就在靖王殿下房里寻死觅活的,底下人都猜应该是靖王殿下今晚做事失分寸了。”
“靖王殿下是个生瓜蛋子,心智还跟小孩一样。佟尚寝居然放心他今晚一个人做事?不派个人在旁边看着?”
“哎呦,佟尚寝哪儿有这胆子,你是不知道王妃的脾气。一有事不顺心如意,她就要撒泼哭闹,动不动寻死觅活,谁敢轻易惹她。
她今晚就连见殿下一面都不情不愿,宫里的规矩一点也不想守。都这样了,佟尚寝怎会派人在床边看着?王妃见了不更得撞柱子去?”
“她竟这般不好说话?”
“可不是,想来是被娇惯坏了,仗着自己林氏之后的身份,就知道在下人跟前作威作福。”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不好伺候的主儿,这下可是摊上麻烦差事了。说来也奇怪,靖王殿下那生瓜蛋子能做出什么失分寸的事。
就算他真有哪儿做差了,可王妃又不是头夜了,她还跟他计较什么?做差的地方教教他不就会了?哭闹得跟个未破瓜的新妇一样,还矫情上了……”
“你们再说几句试试,以为我听不见是不是!”
沈婳伊没好气地高声喝骂了一句,惊得外头顿时一点动静都没了。
四下转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沈婳伊气恼地倒在床上细数着他们的刻薄话。那些宫人居然还有脸面说她矫情小性儿,不通礼数。
分明一个赛一个不把她放在眼里,初来乍到就想着敷衍她,住处都不肯为她打点。她将忍不住发了通火气,他们就开始嫌她麻烦矫情,横竖是待她不好的。
一个个还有脸面说礼数,真要论礼数,他们这般不长心眼地在她门外说她闲话,都不怕她还没睡熟,不害怕隔墙有耳。
就他们这点脑子和心计,真要在宫里,早都不知死几回去了,竟还有底气先说旁人,还有胆子说什么新妇头夜……
她就算不是新妇了,该发的火气也一样要发。凭什么因为嫁过人了,她就得把所有的委屈都忍着,就算被苛待了也要隐忍至死。
忍……忍……忍……他们永不许你大惊小怪,不许你忍不下去。
沈婳伊越想越愤愤,终究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更不能因几句闲言碎语就选择忍着。
她又无所谓他们说她什么,左右也不在他们这堆人里头修好名声。就算修来了好名声,他们也没东西奖赏她,不过口头说几句好话,委屈又叫她自己吞了。
她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叫他们敷衍编排她,叫他们轻瞧她。她活一日就得为自己的悲喜争上那么一回。
沈婳伊打定了主意,到底还是把火气摁下了,今天折腾了这样一遭,谁不为此精疲力尽?她在其中哭闹得最过,当然是花了最大的气力,比谁都更应该好好休息。
沈婳伊释怀后,不免心神一松,再不去为此伤神气恼……
——
当晚过后,沈婳伊白日里就和靖王被硬凑到了一处。
那些宫人们听从上意,让他们修好关系的打算不容更改。就算沈婳伊与靖王夜里各自闹着不愿同床共枕,那白日里怎么也得玩好了,好为后来的夫妻之情做筹备。
沈婳伊听这些宫人私下念叨的时候,就听他们嘴碎说靖王之所以会这样闹脾气不肯同房,主要还是因为林青瀚没有出来管束他。
等到林青瀚处理完了手头事,靖王肯定就老实了,倒省得他们伺候起来费力。
而自己会闹脾气,在那些宫人眼中,缘由也同靖王是一样的。都是因为林青瀚没出马,才给了他们两位闹脾气的时机。
沈婳伊知晓这些后,心里反倒还安稳了不少。她自投奔林氏以来,比起靖王,她最想见的就只有自己的阿舅。
那位始终躲在幕后操纵全局的林青瀚,那个蛰伏多年心计深沉的林青瀚,对家人凉薄冷漠的林青瀚。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摆布她,亲眼相见时他会有什么样的面目?
她脑中盘桓着这打算,白日里和靖王凑在一处,陪他玩各样孩童的游戏时,反倒显得心不在焉。
靖王同她大差不差。比起关在房中玩那些无甚动静的游戏,他最爱的只有刺激的骑马射箭,是沈婳伊来后他就被关在了屋里,弄得他也不畅快。
现如今两人白日里只剩大眼瞪小眼,虽是在玩闹,心里却都没兴致。
那些侍候的宫人虽然嘴碎,但多少还是有些眼力见的,见他们无聊,就想着法子给他们寻新花样。
这日她被宫人送到靖王房中时,房内那儿便传来一阵新的动静。
细细一听,竟是阵灵动悦耳的鸟鸣,那些宫人寻来了一对雌雄相配的珍鸟,笑着举到了他们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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