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一家人暂坐吃茶。
卫润意不经意问道：“贤侄，不知此次前来要待多长时间啊？”
陈元仕堆笑道：“伯母，我本是想不叨扰过久，可与弟弟也是多日未见，而且恰逢年关，就想不如在此度过年关，不知伯母可否觉得不妥？”
卫润意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时近年关，贤侄现下回去的确是晚了，在此过年也好。”她看向卫如诗：“不如就住在你们院？”
卫如诗笑道：“这是自然。姑姐就由我安排便是。”
陈元仕立马接话：“那就拜托弟妹了。”
卫如诗提前吩咐素云将偏院打扫出来，现下边走边为陈元仕介绍：“…这边是我的书房，姑姐有什么事便来找我，或者找我的贴身女侍。”
她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安歇吧。”她随手指了一个女侍：“来，送贵客去住处。”
陈元仕伸手阻拦：“弟妹。”卫如诗转头看过来，她走近一步说道：“听闻少卿大人爱好书法，恰好我近日得了一本好字帖，想请大人过目，不知道弟妹可否帮我引荐一下呢？”
一直安静跟在卫如诗身后的陈元宏这时开口：“太晚了长姐，此时过去打扰岳母不妥当吧？”
陈元仕瞥了他一眼，卫如诗也适时开口：“确实时间不早了，不如等下次，母亲有时间了，我会向她提及此事的。”
陈元仕也不想落下机会，紧追说道：“也行，那这两日我就等待弟妹的消息了。”说罢，又看了陈元宏一眼，才转身离去。
待到陈元仕离开，卫如诗才回身看陈元宏。陈元宏对上她的眼神，反应过来，挂上笑容：“需要我服侍夫人休息吗？”
卫如诗一愣，连忙说道：“好啊。”
陈元宏应道：“好，夫人请。”
回到了屋内，陈元宏侍候卫如诗脱去外袍，素云和出云两个人也识趣离开，收拾好后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卫如诗洗完脸，看着拿走她手上帕子又为她端来洗脚盆的陈元宏，一时间一阵恍惚。她问道：“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陈元宏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轻轻把卫如诗脚放入水中。听到这声问询，他手停了一下，回道：“夫人指的是什么？”
卫如诗回归了沉默，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一点水声。
过了一会儿，卫如诗才打断沉默：“陈大姑娘此次前来，可有事先知会予你？”
陈元宏答道：“没有，夫人。”他抬手补了一点热汤，道：“如果夫人觉得她来让夫人觉得有所打扰的话，我可以去告诉她让她尽早回乡。”
卫如诗有点惊讶：“那倒不用。”她说道：“这么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要是前来关怀你的，那也是件好事。”
陈元宏平静道：“夫人是怀疑她来另有所图是吗？”
一句问话噎到卫如诗嗓子眼，让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时间她恼羞成怒，把脚撤了回来。
陈元宏抬眼看向她，又取来方巾给她擦脚。卫如诗缩了缩，说：“我自己来。”
陈元宏将方巾递给她，看着她胡乱一擦了事。盯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夫人。”卫如诗正在赌气，没有理他。他也没有停顿，继续说：“她此次前来，我确实不知意图何为，不过如果夫人哪里觉得不妥，不必介怀，尽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让她离开的。”
卫如诗这才看向他：“她是你本家的姐姐，你……”
陈元宏笑了笑：“我早就告诉夫人了，我没什么感情，对谁都是一样。”
她有点看不清这个男人是什么意图了，起初她想过他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难以生育而看不起自己，不想和自己产生感情所以才扯的胡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肯服输，非得要赢下他的心不可。现在他却给人一种不是胡言乱语的错觉。到底什么真什么假，她也搞不懂。
躺平在榻上，她喃喃自语：“过个普通日子，真难。”
第二日，卫如诗早早的便去了翰林院。时近年关，翰林院罕见得忙活了起来。近些日子要将尘封的文简给重新整理归档，可以说是繁琐又耗费体力。
拍了拍身上因搬文简而落下的灰尘，卫如诗看了看四周，同僚们都回家去了，现下只剩她一个。倒不是她勤奋，只是家长里短她现在不想去管。想到这里，卫如诗又折了回去，重新对了一遍库。
正对得入神，便听得一声轻微的咳嗽。卫如诗一惊：“谁？”
抬眼一看是一位中年女子，正打量着她。
卫如诗大略看了一看，这女子虽然衣着淡雅，但身带贵气，头髻衣饰都搭配有致，不知是何等人物。
她上前致礼：“敢问女先是因何而来？”
女子没有说话，先四周看了看，问道：“就你一个人在这？”
卫如诗直起身来：“是，我今日家中无事，便走得晚些。”
看女子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卫如诗也不知她是何底细，只能再次试探：“不知女先是来找谁的？”
看女子在翻看自己记录的库册，她连忙挪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按下，笑道：“待客处在隔壁，不如女先移步隔壁，我给您沏一壶茶。”
女子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可以。”
卫如诗示意：“请。”
请她落座之后，卫如诗趁沏茶的功夫绕了几步看了看门口，没有自己想象的侍卫成群，她思索了片刻，回身去沏茶。
待到端茶出来，屋内已经没了人影。卫如诗端着茶盘四下看了看，也没见什么。
放下茶盘思索了一下，卫如诗前去检查了一下库内的资料，没有什么异常，便锁好门户离开。
临走前，她问了问看管翰林院门户的大娘来者何人。大娘正裹着衣服打瞌睡，听她询问，便含糊说了一句：“没看清！那人有翰林院的手牌我就让她进去了。”
卫如诗踏出翰林院的门，素云在马车旁已经等了多时，卫如诗回头看了一眼，问素云：“刚才有人进去吗？”
素云摇摇头：“刚刚护城军过来进行了一些例行查问，好像有人在那时候进去了，但没看清。”
卫如诗上了马车，但示意素云先不要驱车，她想了想，拟了一个手信，吩咐素云驱车前往翰林院院正林大人家。
灵歆新苑之内。今日卫如诗走的早，回来的还晚。陈元宏倒也不是很在意，只觉得是有公务在身。但该尽的本分还是得尽的，他安排人跟着去接卫如诗的车听一下消息，随后继续处理家事。
时近年关，家内需要给家中的用人准备年节银子，做好年节奉食的预备，安排购买、记账出账，而且也要预备给翰林院掌事等上家的礼等等，事情是数不过来的。
陈元宏正在看随云娘子给他送过来的采买单和对账单，才对了几项，就听出云来报：“二官人，陈大姑娘来了。”
陈元宏放下手中的单子：“让她进来。”
陈元仕一进来便坐到了陈元宏旁边的座位，引来屋内几个下人的侧目。
陈元宏出言提醒：“这是我夫人的位置。”
陈元仕挑了挑眉，没有动的意思。
陈元宏示意屋内的几个人先行离开，又看向陈元仕。
陈元仕手托着下巴笑道：“谁能想到我的弟弟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陈元宏看着她，并没有什么表情。
看得陈元仕笑容消散，撑起身子。陈元宏此刻才出言：“母亲派你来是想要什么？要钱？还是要官？”
陈元仕冷笑道：“要钱你会给吗？”
陈元宏回答得很快速：“不会。我没钱。”
陈元仕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当然是不会给自己的生身父母考虑什么的。”
陈元宏开口道：“你走吧。”
这下终于是惊讶到陈元仕：“你说什么？”
陈元宏半躺在圈椅上，伸了一个懒腰：“你回慈安吧。无情无义的男人预感你想要办的事情办不成的。”
陈元仕的表情从惊讶转变为愤怒，后直接上手甩了陈元宏一个巴掌。
被突然打了一巴掌，陈元宏也没有什么怒气外露出来，甚至声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你打人也没用。”
陈元宏盯着她的眼睛：“这次来肯定是母亲安排你来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是想要岳母大人给你谋个一官半职吧？你们不考虑我的处境我也不意外，只不过你们自己也不为自己的名声想，我也不是很能理解。”
顶着陈元仕怒瞪的目光，陈元宏继续说道：“都说出了门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平常人家都不喜女婿和家人过多走动，你们就这样大咧咧的上门来了，恐怕这全家的人都会笑我们姓陈的不懂礼数。”
“母亲想要走仕途，我也能理解，可是我夫人也才七品编修，你觉得你不要陈家脸面凑上来，能得个几品官？九品？”
一气说了一长串，陈元宏终于歇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元仕听了这一长串，面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气急之下也憋不出什么好话：“你懂个屁。”
陈元宏点头：“我确实不懂。”他放下茶杯：“我更不懂的是你。你平常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竟然能做出到弟弟夫人家讨官做的事情，不怕别人说你来打秋风的吗？”
“你——”陈元仕指着他的鼻子，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转而拂袖而去。
卫如诗回到家之后就听下人来报，说是陈大姑娘已经离开了。
卫如诗惊讶得很：“现在就回去了？”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她先行赶赴了主屋。陈元宏已经安排好了饭菜等着她。
卫如诗一边洗手一边问他：“你姐姐怎么今天就走了？”
陈元宏递给她擦手的帕子：“她……许是有事要忙。”
卫如诗说道：“好歹在这边过了年也好呀。”
陈元宏冷眼看她客套，脸上挂着营业微笑：“没准她觉得回家过年也好呢。”
卫如诗心中当然是知道肯定是她官人的杰作，不过该有的客套肯定也是得有，免得下人们听了议论些什么。
她也挺惊叹她这官人的执行力的，昨天说了今天就能把自己姐姐弄走，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喝了两口粥，她提醒素云：“今天不在书房睡。”
素云看了一眼陈元宏，回道：“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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