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那个圆脸的侍卫自言名叫萧潜。

在随他去见陆少言的路上,林以宁想了很多。

她不清楚金云卫指挥使是什么样的官职,不过从萧潜和玉珠的言辞间,不难推断出这个职位权势不小。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指挥使,想来是极其聪慧敏锐的人。原身和陆少言虽然未曾见过面,但据玉珠所言两人之间有书信往来,也就是说,陆少言对原身有一定了解。

以宁是杀人凶手。

那个杀了人的以宁已死,现在以宁这个壳子里装着的是,另外一个来自现代的林以宁的灵魂。

玉珠只是个十来岁的懵懂姑娘,这两件事她能瞒得过玉珠,但接下来,她能糊弄得过陆少言吗?

到时候陆少言会问什么?她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他起疑?

越想越乱,林以宁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时在前面引路的萧潜回头笑道:“等过了这条回廊就到了。”

干脆说今天早上散步时摔倒脑袋失忆算了!

林以宁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了。

这样说的话,她和原身以往言行有不一致之处便能说得通了。

林以宁正想着接下来的对策,脑中的思路却突然被不远处传来的闷响声和惨叫声打断。

见林以宁一脸诧异的停下脚步,萧潜以为她是被吓到,便笑着安慰她道:“小姐别怕,那边是几个记性不好的奴才。您可能有所不知,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打两棍子下去,他们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不说倒还好,这么一解释,林以宁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是了。

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人道主义,把犯罪人当人看,更没有罪刑法定、疑罪从无这些现代刑法的基石。在这里,也许不提倡,但动用酷刑,拷打逼供毫无疑问是合法……乃至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不能拿失忆做幌子。

可是除了失忆,还能怎么圆过去。

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林以宁在心底苦笑两声。

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古人可是相当忌讳的。她要是真这么说,轻则被视作临死前的狡辩,重则被当作妖魔鬼怪,邪祟附体拉去沉塘——只会死的更快。

眼下该怎么办?见招拆招?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何况那条回廊本身并没有多长。

进了屋,萧潜让林以宁在外间略等片刻,自己则和那另外的两个侍卫先去里面回话。外间和内间只隔了一道雕花隔扇,林以宁隐隐能听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是,仵作已经到了,人在是昨晚子夜没的……在楼下的林子里发现了带血的黑袍……下官已经找客栈里的掌柜等人确认过,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并没有客人离开,下官猜想凶手很可能还留在客栈内……”

他们交谈时声音压得很低,哪怕离得这么近,林以宁也只能听出个大概。

这时候里面安静了一瞬,似乎是有人从另一道门出去了。很快萧潜便回来,请她和侍女进内间。

雕刻了海棠花的隔扇,再绕过一架喜上眉梢的绣花大座屏风,里面摆着一张漆的油亮八仙桌,桌旁的太师椅上,此时正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当真是好大的派头。

乌纱帽,墨玉佩,流转着卷云暗纹的圆领袍是幽幽深紫,那种颜色衬的那张墨画般精致的面容更加苍白了。其实这个时节的天气不算很冷,可他却还披了件玄色的绸缎披风。

想必这位就是那什么金云卫指挥使,也是原身的未婚夫,陆少言了。

林以宁进去时他正在喝茶。匀停修长的手指间端着梅子青的盖碗,他不紧不慢喝了两口,才淡淡开口叫林以宁坐下。

就两人未婚夫妻这层关系来说,他表现的似乎太冷淡了些。

林以宁想。

陆少言揉了揉眉心。

眼下这起案子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一个叫罗三的皇商半夜被人刺死在客栈里。这事通常是五城兵马司或是顺天府衙门负责。怎么说也不该由他这个金云卫指挥使随意插手。

可那罗三除了皇商这个身份,还是北地一起贪墨盗饷重案的关键证人。

当今圣上最恨官员贪墨,半年前便命他于暗中严查此案。

他手下的金云卫前脚刚约了罗三今日午时在京郊的祥云客栈见面,后脚就有人赶在见面前杀死了罗三,还拿走了罗三应该随身带着的账册……这难不成是个巧合?

可天下哪来这么多巧合的事情。

世上绝大多数巧合,实际上是另一种必然。

不过会在这里碰到祖母给他选定的未婚妻实属意外。

陆少言抬眸瞟了眼林以宁。

女郎垂头抱着茶盏,在椅子上安静的缩成了小小一团,浅鹅黄色批帛长长的拖在地上,陆少言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本能的察觉到她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他微微皱眉。

不过是客栈里死了个人,便吓成这样。这样的纤弱娇气,到时嫁进了陆家能活过三年么。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我就直接问了,”陆少言淡淡的开口,非常直白道:“你们昨天是何时到的客栈,从到客栈到今天早上都做了什么,可有人证?”

他是惯于审讯犯人的。

问话时总是有意无意的紧盯着对方,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就像牢牢锁定住猎物的隼鹰,非常有压迫力。

这一会的功夫,林以宁的手心已全是冷汗,又冷又腻乎。

冷静!冷静一点!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只是好死不死,正好在原身杀人后穿越过来——而已!

她托腮歪头仿佛在认真的思考,过了片刻缓缓道:“妾身记得不太清楚了……昨天一天都阴沉沉的,我们是下午到的客栈,具体时辰应该是酉末,左右吧?”

“放下东西后,我和侍女就在楼下用了晚膳,”她说到这看了玉珠一眼,玉珠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林以宁又继续道:“晚膳后,因为大家赶了好些日子的路,都很疲惫,就各自回屋睡下了。”

这些都是她今早从玉珠那里打探出来的,应该没错。

“既然如此,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因为,因为,”林以宁快速的看一眼陆少言又垂下头,轻轻咬着唇瓣,一脸害羞难以启齿的模样,她轻声道:“兴许是昨天晚上睡多了,妾身今早醒的很早。推门见此地秋景甚美,就想在院子里散会步,谁知摔倒扭到了脚……”

“散步?”陆少言的神情依旧,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又问:“都去哪里了?一路上都碰上过什么人?”

当然是从案发现场‘散步’回自己的客房啦。

林以宁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道:“也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除了摔倒后不久碰上了来找我的侍女,妾身再没有碰到过其他人。至于您问妾身都去了哪里……”

林以宁微微蹙眉,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大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为难妾身了。妾身今早只是一时兴起,随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至于去了哪里,妾身也说不清楚……如果您硬要妾身说出点什么,妾身只记得走过的那条长廊是大红廊柱,上头挂着灯笼,然后两边草木金黄,还看见了不少蓝紫的牵牛花。”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只是后半句几乎全是废话。

因为祥云客栈里所有长廊都是一个样子,蓝紫色的牵牛花更是铺天盖地,满院都是。

陆少言嗯了一声,没说别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一下又一下,却也没说林以宁可以离开。

这到底算是糊弄过去了,还是没糊弄过去?

应该是糊弄过去了吧……

林以宁转着手里的茶盏玩。

这样的沉默总是让人觉得很尴尬,她想了想,又试探性的轻轻问道:“妾身常年在南地的别庄生活,对京中不大熟悉……像这样的事情,在京中很常见吗?”

陆少言从她这里问话,林以宁也想试着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对这个世界也好,对这起案件也罢,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少。林以宁不喜欢这种蒙在鼓里,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很少。”

他看她一眼,目光比方才柔和了些,道:“若是京中都不安全了,那全天下还有哪里安全。你不必为此担忧。”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阵子,林以宁正想把话题再引回到案件上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将一个木盒恭恭敬敬的递给陆少言,又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因那侍卫的身体挡着,林以宁没看到那木盒里放着什么。不过很快,陆少言便将木盒放到了桌子中间。

“你来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陆少言说。

木盒里面是一支绢纱花簪,浅浅的杏子粉,做工尚可,不过边缘处沾了些许灰尘,仔细看,还能在簪尖看到一点点暗红血迹。

这样的绢纱花簪似乎在这个时代很流行。

林以宁今早在原身的妆奁里看到了好几支差不多的东西。

她正想摇头说没见过,玉珠却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上来了。

她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后对两人笑道:“哎呀,这不是我们小姐的东西吗,奴婢今早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好像少了一支,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没想到竟然在陆大人这里。”

林以宁:“……”

玉珠,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室内登时安静下来。

静到似乎连人的呼吸心跳声都可以听到。

那边陆少言已经抬头盯着她了。

坏了。

林以宁心里一沉。

他慢慢拿起那支发簪,语气非常平静,“哦?她说这支发簪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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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今日能成功洗白吗
连载中月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