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人噎住。
文弥没了声,好一会儿喃喃自语似的说:“那也不该如此,怎可罔顾自己性命呢。”
这确实是郑鱼思虑不周,只因当时所受冲击太过大了,可她未曾后悔过。
她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是有这个责任的。
气氛变得有些僵,不过很快就被打破了。
有家仆走进来告道:“主上,婵衣姑娘回来了。”
她回来,代表那个刺客也回来了。
红药将最后的绑带系好,郑鱼把衣服袖子往下一收,道:“走,去看看!”
……
前厅。
婵衣坐在那儿气定神闲的饮茶,旁边的男子哭丧着一张脸,身上的衣服又破了一些,脸上也带着伤,应当在回来前,同旁人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主上。”婵衣先瞧见了人,忙将手上的茶盏放下起身。
郑鱼拂手,“坐着罢,不须拘礼。”
她走到主位之上,盘腿坐下,视线落到那刺客身上,道:“我们的赌约,壮士似乎输了。”
刺客站起来,牙一咬,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愿赌服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噗!”
郑鱼轻笑出声,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杀了你,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手上多沾一条人命罢,没什么坏处,但是也没好处,我不喜欢做这种没好处的事。”
“那你想怎么样!”
郑鱼吃了一口茶,不疾不徐说:“没想怎么样,就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派你过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那人似乎不相信她绕这么一大圈子只为了知晓这一点,眼睛立时瞪大。
“不用这般诧异,我说了,杀你对我没好处,我只要知道这些即可。”
人犹犹豫豫开口:“我不知道,只是接任务之时,老大说了,是个贵人的任务,给的酬金极为丰厚,他们让我们来幽州找一个叫郑鱼的女郎。”
与她猜的差距不大,确实是冲着人来的。
知晓她姓名,又清楚她定会回幽州,普天之下,也就那么三个人可做怀疑对象。
沈弘无道理帮她又害她。
那便只有昌都那边的人了,谢衡或者崔令宜……
“找到之后呢?”郑鱼问。
“将她带回昌都,届时老大会跟贵人交代的,我们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
“这样啊。”
郑鱼故作震惊,问:“那你们不知她长何模样,如何找到?”
刺客道:“大人手上有一张贵人给的画像……”
看来这画师的功夫不咋样,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他也认不出。
人说着情绪忽而激动了起来,怨念道:“这是我头一遭出任务,谁知晓会这样倒霉,人没找着就算了,如今昌都也是回不去了。”
看得出来人确实年纪尚小,也无经验,行动青涩,完全是凭着本能行事,不过也算是有个胆量血性的人。
只是被坑了罢。
“倒也不用这般悲观。”郑鱼道:“人你找着了。”
刺客狐疑,问:“在哪儿?”
“你说呢?”郑鱼看着他笑,人恍惚好一会儿惊声道:“不会……”
“对。”
他一拍腿大骂起来,“娘的那画像谁画的,竟无半分神韵,可是害慘了我啊!”
郑鱼也想知道。
按道理说,谢衡也算丹青妙手,不至于画得如此差劲,竟是人在面前也分辨不出来。
……
刺客名唤许褚,是青城阳县人士,日前川蜀遭了一场大旱,家人离散,人便跑到昌都讨生活,凭着这灵巧的本事,入了天机阁。
这是昌都的刺客楼,以帮助权贵刺杀为生,没什么要求,多是给够酬金就接。
这一次关于郑鱼的任务,上头给了一百两金,只是路途比较远,说来不太划算,没多少人接,这才轮上了许褚。
他们在幽州流连了一个多月,未曾有半分效果,本欲折返,却是听说刺史府来了个女人当家,怀疑是她,这才留下。
然因着前几次的无用功,那些人都不想再白跑一趟,查探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许褚这个新手身上。
他一夜未归,身上又带伤,回到基地,按照刺客对任务的敏锐性,自然不可能再信任他。
不信任的人,为了自保,一般他们都会选择错杀也不放过。
许褚身上的伤,便是在跟他们缠斗之间弄上的。
“既是无处可去,不如暂留在刺史府如何?”郑鱼向人发出邀请。
“你不怪我吗?”
“为何要怪你,你也不过听令行事罢。”
人单膝跪下去,抱拳道:“愿为女郎效命!”
他的答应并不叫人意外,毕竟身份已经暴露,离开就是个死字,纵使再有犹疑,还是会把自己的脑袋挂在最上头作为考量。
人总是比较奇怪,清净太平之日时,会因各种伤神之事便喊着不想活了,可到这个境地,求生的**却都一样,比谁都强。
这郑鱼也能理解,毕竟她真实死过一回,那滋味儿……
说实话,她不会再想要经历第二次。
……
刺客的事在幽州种种事宜之中并不起眼,现下的郑鱼更多在意的,是幽州如今这种萧条破败,万千不堪现状该如何得到改善,为此,在接连几日的视察过后,她头一遭将众人召集到了一块。
“如今府上无几多人能用,几位都是我最为信任之人,对于近日所见种种,不知有何见解改进?”
文弥道:“就近些时日来看,东三道与西三道的问题最为严重,可以从他们之中下手,或可先再建善堂,保证其日常所需,再建学堂,将制酒之术交于人……”
“我同苏先生都一致认为,民生首先要保证经济营生,所以不只是制酒之术,若要尽快将幽州的经济活起来,主公或还可在各种营生行当上降低赋税……”
苏立接话道:“是,而且近日卑下查看幽州志录,也颇有发现,在一众豪强中,明氏一族一直在幽州城的建设里颇有建树,主公若要大作为,不妨借一下这些世家之力?”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
郑鱼记得,明氏一族在幽州城中过去并不显得太过出众,是以依赖着花家所生存的,上一次为了扳倒韩慎,将他赶出去,她的手段颇为极端,直接利用威胁了他们,花家也在其中,若是跳过花家……
那势必会引来不满,届时万一使绊子……
若不跳过,那就得要两边行事,都得过去找人谈,万一那边以此前的威胁说事卡着他们,也是个麻烦。
绿杳叭叭的吃着果脯,道:“这有什么难的,待我跟婵衣姐姐去把人抓来,到时候毒打一顿,管他什么家,那不愿意也得愿意!”
小姑娘总是比较天真。
郑鱼并不否认,而且……这是当下最为快且有效的法子。
她看向一旁没怎么出声的红药,问她意思。
女郎道:“我觉得,几位说得都甚有道理,若是绿杳跟婵衣将人抓过来,需要动一点首段的话,我可以提供毒药。”
郑鱼:“……”
好直接,也好有道理。
“几位的意思呢?”郑鱼问。
“事急从权,绿杳淑女的法子,确实不错。”
“甚好,那这件事不如就交给两位先生去办罢?”
恰逢此时,荀木外出寻找散落各地的死士也刚好回来。
不比之前,现下能够回来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主上赎罪,如今那些将士在外,多已有家有子,自有他们的顾虑,怕不能应令而归。”
郑鱼看着这些人,回来者多为女郎,一个个,比于当初离开,似乎更加憔悴了些许。
“无妨。”
她当初放任离开,就是为了叫他们能够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如今这般,也算是随了她的意,而且若是因此强逼回来,怕不过是金明池上的是再重演罢。
死士,最重要的一点,是无牵无挂。
虽然残忍,然而不可否认,这是立于最为现实的考量。
“回来就好了。”九安说,“嬢嬢,你不是正愁没人可以出任务吗,我记得这些姐姐,那可是个中好手,这下正好解了你的困境,不用担心了。”
一伙人听九安如此说,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齐声道:“但凭主上调遣!”
“好。”
确实如他们所说的,事急从权,顾虑不了那么多,自然是该物尽其用。
郑鱼叫苏立和文弥分别为使者,带一队人马过去花家和明家“请人”。
三日后。
两位家主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刺史府。
“女郎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效仿此前,拿我等家族性命做威胁?”
上次他们虽然颇于压力臣服,但内心其实有不满,此时再以同样的手段请人过来,不免叫他等逆反,出言不逊。
郑鱼也未太将这些恶言当一回事儿,她神态自若的喝着茶,道:“两位家主还请海涵,小子初上任,不识礼数,又一心为民,难免做事冲动些许。”
“哼!巧舌如簧!”
花家主嗤鼻,“一个个都说一心为民,实际有谁是真顾虑到了百姓的,不过是为自己寻的借口罢!”
明家主也应和,道:“说罢,此次刺史府又要叫我等上缴多少岁供。”
“不要岁供,不是借口,只是请两位帮个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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