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草原诸族分立，战事不断。东西四十三部，一部一教，乞族、律族大势，冲突尤为尖锐。
遇瘟疫，灾荒爆发、流民不断。乞族族长老乞颜收养一小儿，期间南征北战，收服数族。乞族愈发壮大，律族式微。
转而西征，老乞颜留嫡幼子阿步孜涅打理旧部。庶出双胞，其一唤作塞维亚，随小儿逐出族外、四处游学；另一唤作敏珠，随族西迁。
六年间，乞族收西十三部，邑族上下抵死相抗，其少主且祢胥时年六岁，被俘，囚获者仅少幼，皆抵死不从。老乞颜欲剥皮以慑，敏珠不忍，将且祢胥挖眼毁容，贬邑族为奴隶籍，得以保全。
同年，小儿折返草原，时年二十，以律族族长自称，其名沿用beino（卑傩），乞语意为“喂”，乃老乞颜初见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先族长儿女尚幼，年五岁，拜为义亲。此二子为一胎龙凤，乃先夫人吞蛇保胎所得，貌若天神转世：其妹丝提娅，神思敏捷，谈吐不凡，有怀仁之心；其兄那逻因，天生诡相，细腰异香，为族中所惧。塞维亚为一月所出，那、丝为其后一年十一月所出，塞比二人长一岁，虚两岁，一视同仁，结为挚友。
又七年，卑傩著书立说、创立旧斛律教派，主张“天下共主而克时艰”，游说各族、散布教义；广纳流民，遇加布里埃尔，此儿乃苏犽王与奴隶所生，携族数十人，受逐出境，年十五，褐面白眉，手脚修长，天赋甚笃，遂收在左右。
初，受乞族旧部接济，积累兵权、兴兵马，律族渐盛，反而决裂。而敏珠入中原念书，愈觉陈俗腐朽，遂以“不愿偌大一族被分成两家，相互牵挂但相隔遥远，不舍半个家族在外飘零”为由，向老乞颜请求东征，获允，且弥胥携族同迁。同年，敏珠方入草原，遇卑傩，觉投机，得到“令乞族落叶归根，使邑族脱离奴隶籍”的承诺后，入其麾下，成忘年交。
次年，卑傩率部亲征，以游说-征伐-和谈为方略，收东三部，以礼相待，不以为奴。至乞族旧部，卑傩欲与阿步孜涅共谋，久说不下。敏珠遂请缨求和，以胞弟之身晓之情理，屡试不成。绕而收两部，无果，仍不发兵。
塞维亚以“欲使天下归一，旧恩不当念”为由请兵，被驳，遂私率精锐，趁夜潜入旧部，单队入营，捅出大乱、重伤不起。卧床休养数月，律族又向东拿下两部。卑傩麾下，属加布里埃尔年纪最长，且祢胥虽与敏珠同岁，自幼随乞征战、经验丰富，二人成了这期间的主力；敏珠聪慧善辩，游说与和谈时更是不可替代；那逻因本十四，虚报两岁，获允上场，虽无实战之鉴，行军神出鬼没、杀人如炫技，几仗便小有名声。
夜袭旧部一事后，乞、律二族见了兵戎，自此征伐不断。几场战役下来，打了个有来有回。然而旧部兵马粮草皆不敌律族，阿步孜涅终于败下阵来，同意了和谈一事。塞维亚正是年轻的时候，受卑傩照料，身体恢复得极快，在乞、律二族谈和之际争取到了出面的机会。虽然是和谈，阿步孜涅却毫无归降的打算。谈判持续半日，商定乞族远迁、遇律则避。
此后二年，律族收东六部。大计将成，卑傩遂娶一联邦女子，以求吉兆。女子名塔吉拉那，年十五，金发碧眼、光华照人，乃卑傩游学联邦时其师之女，指腹为婚。初不肯，未果，为其生母绑至草原。携一陪嫁，名苗人，面若十八，黑发红瞳、男生女相，塔吉拉那以“雀儿”称之，关系甚笃。次年，塔吉拉那诞下一子，单字旻，律语意为胜，军心大振，收五部。
又一年，律族收东四部，自此，东二十二部皆归于律，卑傩称帝，一统草原，定都鹘兰邦、建中心城。加冕当日，八方名贤来贺，卑傩皆以“恩师”谢之，草原人方才惊觉诸多大贤皆为其游学所识，此后多年，草原人最尊的便是先生。
合二部为犽，立律、犽、乞、邑四大族，其余称二十部。律族拥卑傩，犽族拥加布里埃尔，乞族拥敏珠，邑族拥且祢胥，称宗主。塞维亚年十九，用兵如神、屡建奇功，立左大将军（后称左将军），得卑傩“不论皇嗣，能者继位”之诺，封少宗主（后称太子）；加布里埃尔二十一，攻无不克、战功最硕，立右大将军（后称右将军），比左更尊；那逻因十八未满，攻坚克难、出奇制胜，有治教之才，立右丞相（后称右相），司斛律教派；敏珠年十九，用兵有雄才大略，捭阖纵横、功比卑傩，立左丞相（后称左相），司政治；且祢胥年十九，能征惯战、辅战有功，废邑族奴隶籍、升为贵族，立卫将军。
同年，二皇子出世，此儿呱呱坠地时，天光粼粼、有祥瑞之风，遂赐名为努尔贝阿，律语意为光明。卑傩以为吉，设酒办宴，从京城请来戏班助兴，阴差阳错使丞相敏珠与班主叶芝兰结了缘，月余那二人便爱得死去活来，叶芝兰向家里递了绝笔，风风光光地嫁出了阁。
说来好笑，满朝武官竟只有敏、那二人从文，余下大多都是睁眼瞎，打江山时出彩者不下百人，谈及戎马皆有声色，治国时却都犯了难，只得指望二位丞相开口。在敏珠不懈的进言下，卑傩拟订鹘兰历，以一统为始、记为元年：七日休三，四日一朝，然而，草原人生性散漫，不过午时起不来，与其说是朝会，不如说是午会；十五十六，月色盛时生篝火，年轻小伙打闹展示、相得心爱的姑娘共唱情歌；七月八月，牧草盛时办大会，二十四部族齐聚一堂，骑射摔跤、载歌载舞，好不快活。那逻因不满怠惰之风，每日辰时便至卑傩床前议事。
卑、敏二人共商，认为部族间语言不通，有碍交流，遂定律语为官话，保留各部母语，形成了一族一部一腔调、各不相同的语言生态。对内出台律法，犯族间和谐、私纳奴隶、擅设私刑、拐贩幼儿、奸暴他人者从重论处，按时节划定限牧区，鼓励个体经济、设立集中贸易区；对外设立关口、开拓“三线”，推动进出口贸易，持续加深同中原、西域与海上的经济文化交流。
卑、那大兴旧斛律教派，除奴废祀，卑傩自称在世真主，募集了一批精壮青年随行，赐称“猎人”，一季一游猎、一游值七日，狩得之物分至各部、分而食之，又称布恩泽。以“天生共等”为旨，主张“能者在其位”，广泛提拔青年才俊，不论出身。由左、右丞相牵头，制史编书、设立学堂，凡满六岁皆招入堂中。
草原人尊重极了卑傩，闻其发茂如狮，便在过冬的袄子上照着他头发扎出一圈毛领，形成了独特的草原款。然而，卑傩浅眉薄面、有中原之相，敏珠剑眉星目、为传统所喜爱，二人瞳发皆黑，草原人常将敏珠错认作当朝教主，卑傩遂戴傩面以示人。当时“左相揽权甚广、功高盖主，或将取而代之”之言风行，卑傩遂称“我本流民，择明主而取帝位”，主张部族平等而均享上位权，因而不立嗣位者，谣传者闻之噤声。鹘兰三年，卑傩又添一女，赐名拉拉衣加，律语意为顺遂。
卑傩在位时，风调雨顺、草盛牛羊肥。其常以“微服私访”为由四处探看，河边捣衣处、市集热闹处，常常见他殷勤指挥左右将军帮忙做事。鹘兰六年，朝中三子皆为塔吉拉那所出，有大臣进言帝恩不可集于一人，卑傩遂纳一律族女子，年二十四，名丝提娅，律语为转机，位至王妃。某日朝会，卑傩崩，当朝数十人，皆为右相所斩，且、敏二人为顾孕妻，获允不朝，幸免。王妃怀一遗腹子，匿入行宫。右相废太子，拥塔吉拉那，送皇子皇女入联邦，留努尔贝阿于草原、拜入左将军麾下。
塔吉拉那上位后，出现了十余个奇女子，她们力非常人、伤而速愈、杀而不死，后称“不死之身”，这些女子照朝廷位次一一落座，拥塔吉拉那为女帝。除这些女子外，左右将军也成了不死之身，其因未知。
传言不死之身是其陪嫁苗人之手笔——这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自那苗人来草原上，十八如初，非常理所能解释。卑傩之死又实在蹊跷，草原人自然便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苗人唆使塔吉拉那毒杀了先帝”的说法逐渐风行。同年四月，左相敏珠罢职归野、率族东迁，且祢胥携族同行。七月，塞、敏二人于敏珠部会面，方知塔吉拉那与苗人早已暗中勾结叛党，右相、右将军同属不死之身。那日朝中上下皆中了苗人的慢性蛊，毒发时，右相斩首为令，暗处冲出来一群女子，夺颈而代。十一月，且祢胥得次子，其名长归，为敏珠所取。次年二月，王妃诞下一死胎，敏珠添一子、取名尧离。
初，政治清明无所变，塔吉拉那本是亡夫之身，旁人多有悯惜，无功无过也便罢了。女帝摄政八年，左、右将军形同闲职。期间，塔吉拉那以“朝中不可失左相”为由、数传敏珠，敏珠以“不事二主”为由、屡召不应。又闻“敏珠之子尧离豢养帐中、不见天日”，塔吉拉那常常提及拜访之事，敏珠称“芝兰七年初出一子，关怀切切、不愿会客”，悉数婉拒。
某日，尧离出门逐蝶、路远遂迷，为加布送至堂前，塔吉拉那见尧离，左右端详、神色不明，唤来苗人送汤解渴，后召敏、叶二人将其接回。次日，塔吉拉那竟以“乞族敏珠，伙同当朝左将军谋反”为由，下令“株连九族，即刻执行”。加布里埃尔率兵伐之，塞维亚起兵相抗，为那逻因所拦，遂令努尔贝阿回宫、劝回成命，未果。右将军兵至，正赶上且、敏二部送妇幼载船下羲瀛，陆上族人抵死相抗，皆横死；右相渡海穷追，灭迹东洋之间。一战两戮、宗主双亡、尸骨无存，此乃草原史上著名的“东窗之事”。
敏珠死后，塔吉拉那便疯了似，携一众不死之身，对内加税敛贡、施暴政，大兴土木，建行宫、设前堂，日日于朝上饮酒作乐，行荒淫之事；对外大肆征伐，对周边诸国签订不平等条约，令其按约上供或送质子。见流疫又起、天降灾厄，遂派“猎人”广行活祭，以息天怒——不过草原上流传着更诡秘的说法：塔吉拉那痴恋敏珠已久，爱而不得、杀之又悔，遂将身首异处的敏珠用针线缝好、藏进了血池，先祭死人于池中，后狩活人以滋养，为的是某日将敏珠炼化出来、重见天日。而女帝召见尧离时劝其喝下的汤药，是为活药引——“尧离死而敏珠生”，也逐渐成为了看客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鹘兰二十三年，羲瀛国照例供来了质子，名为尧离。
尧离还要等几章才会正式出现。接下来是序章，会展开讲“东窗之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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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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