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温眠点点头，方才小公公的声音一出，她就醒了。
但她如今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应对皇后了。
一个平民女子，稳坐后位这么多年，后宫妃嫔安分守己这么多年，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不是善茬。
皇室斗争她不想参与，以前她还会维护温家，现在，家中好像没几个人值得她惦念。
独善其身是最好的。
但是……
她垂眸，她的衣服和陆昭衣服交叠，怕是独善其身只是个奢望。
“怎么了？”
陆昭抱着人，感受到温眠的情绪不好，“若是明日不想进宫，我找理由推掉。”
温眠摇摇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谁让温婉云那么幸运，成了皇后严重的棋子，“不了，她非见我不可。”
“辛苦了。”陆昭心疼抱着她，后宫的妃嫔出手，他不好插手。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前世最后他辅助六皇子登基，其中也有皇后的手笔。
不过六皇子登基后，她就成了深居简出的太后，原以为她会垂帘听政，但没想到，她只是在后宫跟太妃们喝喝茶，聊聊天。
翌日一早，陆昭去上朝后，温眠不久也进宫。
这次是百合一早在外等候，温眠跟着她走到凤仪宫。
温眠进去时，六皇子还没去上书房，他陪着皇后用早膳。
六皇子见温眠来，在温眠行李后，起身给温眠行了个学生礼，“学生见过师母。”
温眠微微侧过身，避开了他的礼仪。
“既然吃好了，就跟快去吧，别让先生等太久了。”
皇后让外面等候的小公公带六皇子去上书房，又让人给温眠搬了张凳子。
“夫人今日气色不错。”
“谢娘娘夸奖。”
皇后凝视温眠，良久忽然笑起来，她斜靠在椅子上，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我听说，夫人是跟着祖母长大？”
“臣妇年幼丧母，幸得祖母怜恤，养在膝下。”
“夫人昨日归宁，老夫人最近如何了？”
“祖母身子康健。”
皇后看着温眠，屏退左右。
这世子夫人倒是有趣，她记得百合她们查到的消息，世子夫人当姑娘时，并不这样，怕是前日的事情，心里有疙瘩了。
皇后也不和温眠绕圈子，“前日本宫的建议，夫人考虑的如何？”
温眠深呼吸，总算是抬头直视皇后，她提起裙子，直直跪在皇后面前，“皇后娘娘知道温婉云比臣妇年长吗？”
皇后点点头。
“臣妇听舅父说，曾经臣妇母亲在世时，时常进宫与娘娘说话，母亲深得娘娘喜欢，臣妇斗胆问娘娘，那娘娘知不知道臣妇母亲之死，或许与陈氏有关？”
皇后皱眉，这倒没有让人查出来。
“你可有证据？”
温眠摇摇头，“臣妇如今虽未有证据，但当年伺候母亲的人，在母亲去世后，有些人生死不明，有些回了老家，臣妇已经让人去寻了。”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
皇后让温眠起身，“你担心本宫让陈氏入府，到时候你查出王氏的死因，不好处置。”
“既然如此，那就让温婉云入温氏的族谱，随便记在其他姨娘下面。”
“至于陈氏，那就继续当她的外室。”
皇后想到昔日好友去世，心中也难免悲凉。
当年她家道中落，本打算卖身为奴，但遇到了王氏，那时候王氏家中父母也去世，一个女子支撑门庭，还要看顾弟弟，督促读书。
王氏当时给了她银子，让她去王宅里做工，安排的都是轻松的工作，也不将她记为奴籍。
等到自己走时，王氏还给她一大笔银两，方便她在外行走。
如此好的女子，一想到她已经香消玉殒，皇后也难免愧疚。
不过皇家之人，感情真假难以辨认，说是愧疚，但是为了自身利益，利用起来也是不择手段。
温眠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她如今能体会到许氏昨日的心情。
这一烂摊子事，她不想管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本宫让人去给温老夫人还有许氏传个口信。”
皇后一直没打算给陈氏母女脸面，不过是一个外室，再顶了天，不过也是个姨娘。
“多谢娘娘。”
皇后触碰温眠的手，温眠忍不住战栗，但还是极力忍下来。
她不知道皇后到底要做什么，对付齐王是肯定，但一个后宅女子，怎么拿捏住一个亲王，温眠虽然好奇，但属实不想管这个事情。
“三日后的长公主府上赏花宴，她知道本宫召你进宫，托本宫把请帖给你。”
皇后拿起放在一旁的鎏金帖子，递给温眠。
温眠打开，花香扑面而来，连字体都是鎏金的，确实是符合长公主的性情。
“你不喜出门，不过方成婚，还是得多在京中走动。”
此时对王氏的愧疚，占据了皇后的内心，看温眠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连带着本宫都不说了，“若是不喜出门，也可以来宫中与我作伴。”
她说着就让百合拿了对牌，“这是进宫的对牌，你且拿着，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急事要来找我，也会方便些。”
温眠双手接下，又听到皇后提起六皇子的课业，“翊儿这孩子性情跳脱，但是与陆怀瑾相处不错，前不久陛下让陆怀瑾去上书房教皇子念书。”
怀瑾，是陆昭的字。
“不过陆昭一边要忙着大理寺，又要去上书房教翊儿，怕是很忙，”皇后看着温眠，微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翊儿听让人省心的。”
温眠点点，“六皇子聪慧，能来教导六皇子，是陆昭的福分。”
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温眠这句话，这局面似乎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要给顾翊铺路，也不会逼温眠去承认陈氏和温婉云的存在。
到底是她对不起恩人。
见温眠心情不好，皇后也不多留，“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温眠行礼后，直接告退。
百合送温眠离开，回到凤仪宫。
“她可有说什么？”
百合想到方才温眠走时脚步飞快，丝毫不留恋，又想到这两天娘娘做的事，却是不厚道，便摇摇头，“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奴婢看夫人脸色不大好，可能当真是身子未好便进宫了。”
皇后心中愧疚更盛，但她不后悔这么做。
皇家的人，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如果她部位顾翊筹谋，那到时候那两兄弟上位，晋王还好，多少会看在是同胞兄弟的份上好生待着翊儿。
齐王，呵，那就难说了，这人表面亲和无害，实际上，朝中排除异己，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人的人命。
皇后无奈揉揉太阳穴，又让百合赶紧去晋安侯府传话。
温眠坐上马车后，让人在下朝官员经过的路上等待。
没过多久，陆昭便出来了。
见到在车辕坐着的青霜，便知道温眠就在里面。
“阿眠。”陆昭掀开帘子进来，声音缱绻。
温眠抬眸对上他，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手。
陆昭会意，俯身抱她抱紧怀里。
“怎么了？”这是温眠第一次主动，也是少见的情绪外露。
温眠埋头在陆昭的胸前，“皇后说，不让陈氏入府，但让温婉云进族谱。”
“方才百合送我出宫时，言语中提到，今日就办妥这事，然后明日长公主的赏花宴，让母亲带上温婉云去。”
陆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明日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我看朝中一些同僚也收到请柬，怕是有大动作。”
温眠没有说话，抱着陆昭劲瘦腰肢的手越发用力。
她对不住母亲，最后还是让那人的孩子进了族谱。
“阿眠，不要自责，”陆昭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你已经尽力了。”
温眠抿了抿唇，鼻尖一酸，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
“哎呀，小祖宗，你这样，回去我怎么跟祖母交代！”
陆昭手忙脚乱从身上摸出一张绣帕，轻轻擦去温眠脸上的泪水，但这泪水似乎越擦越多，“小祖宗，你是想我回去被祖母揍一顿是不是！”
温眠耍赖躲过陆昭擦脸的帕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低低笑起来。
幸好，有你。
不然，这种难受的时候，又要自己独自消化。
温眠把眼泪蹭到陆昭的官袍上，丝毫不害怕官袍不可玷污的说法。
毕竟，如今所谓的天家威仪，在她看来，无非就是一群上位者，为了自得利益不择手段罢了。
陆昭任由她动作，什么为官做宰，都不及温眠重要。
前世他只能拿着温眠留下的玉佩和帕子，睹物思人。温眠去世后，他把六皇子送上皇位，又把他辅佐成一代明君，最后看着齐王被下令处死，总算是给温眠报了仇，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倒在温眠的墓碑前。
如今心心念念的人都在怀里，陆昭才不管其他。
好一会，温眠抬起头来，吩咐长风先送陆昭回府，然后再送自己去侯府。
“不用，直接去侯府。”
温眠愣住，指了指他胸前濡湿的布料。
虽说她不介意，但毕竟陆昭传出去，要是司纠看到了，不得参他一本。
陆昭笑着捏了好几下温眠的脸颊，他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把温眠看呆了。
“不用怕，他们参不了我，不过阿眠果然是心疼我的。”
温眠脸上红了一片，她确实是在关心陆昭，但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车子到了侯府门口，温眠按住准备起身的陆昭，“你别去，这事我自己处理。”
陆昭一脸不赞同，温眠见状拉他的衣袖，小声哀求，“好不好？”
“阿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现在一旦有人提前王氏，温眠就像个刺猬，竖起浑身的尖刺。但不同的是，温眠在扎伤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己。
温眠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在，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逃似的跳下马车，把青霜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带着两个丫鬟进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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