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么会结识魏菘泽?” 魏菘泽道出方乂安的来历时瑾瑜并不在场,这个疑问只能由杨邠解开。
杨邠略一抬头,将目光投向了更远一些的方家先祖们,这才缓缓开口:“方式一族是天魄门开派祖师褚慕瑶的后人。苏明启为了迎回圣女,这才找到了老爷的父亲方孝荣。”
“圣女?”瑾瑜这才记起,魏菘泽威胁文远骥时,除了藏宝图,的确还要求将“圣女留下”。如今再回忆起喜堂之上紫璇被围在中央的情形,许多事便有了新的意味。
“圣女又是什么?她和方家有什么关系?”
杨邠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出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将整件事的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晗月并非方氏一族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圣女传人,只是方家为了消灾免祸找来的孤儿。
方家世代以酿酒为生,因遇瘟疫人丁流散,主支也逐渐迁至江南,最后才在湖州定居下来,时光流转,到方乂安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三十多年前,苏明启矢志振兴天魄门,第一要务便是寻回圣女传人,便安排河东谢氏和西河贺家四处打探,整整花了三年功夫,才终于找到了方孝荣。
来人将他带至太白山,苏明启专横跋扈,要求他立刻去族人中寻找一名年纪不大且体质阴寒的女孩,还威胁他,如办事不力,找不来圣女的传人,他还有他的父母家人必当身首异处。
无奈之下,方孝荣立刻启程,几乎踏遍了方式一族散居的各个地方,却最终发现,并无一个符合苏茂霖要求的女子。
当时陪同方孝荣寻找圣女传人的是贺永诏,眼看着苏明启催逼得越来越急,圣女传人却毫无着落,方孝荣只得求到贺永诏面前,他愿意将全部家产献出,只要他能够到苏明启面前为方家求求情。
贺永诏最清楚苏明启的脾气,圣女关乎天魄门振兴,他绝不会允许此时有一丁点出入。可他同时也知道方孝荣寻不出圣女,且他本是商户出生,一声未曾见过刀光剑影,若因此事全家屠戮,真真算得上是飞来横祸。
于是,他便为方孝荣出了个主意,让他尽快去乡下寻一个符合要求的女孩儿来,对外只说是自己的远方侄女。贺永诏猜到,苏明启还没有找到藏宝图,并不会这么早把圣女带回门中,只要方孝荣尽快找到合适的女子,在家里悉心教养,过得个一两年,送上太白山便不会引人怀疑。
晗月被找到时只有四五岁,因身子骨弱极易生病险些被家人抛弃。方孝荣便给了她父母一些钱财,将小姑娘带回了湖州,还给她起名叫“晗月”。
在贺永诏的帮衬下,苏明启只遣了医者前来,查验无误后便嘱咐他好生抚育圣女。没多久,方孝荣便因为这件“功劳”被封为右护法,他的长子被送往太白山,美其名曰门主特别恩典,将授之以独门绝学,实际上是作为人质,让方家安心拱其驱使。
方孝荣在郊外筑起舒园,遣了下人照顾晗月。因为愧疚,也是为了蒙蔽苏明启,晗月的衣食起居皆和富家小姐无异,贺永诏也按照苏明起的安排送来了医者和护卫,医者负责以天魄门古籍所载调理晗月的身体,护卫则兼备保护圣女和防范方家的双重作用。
不过,贺永诏极为有心,他送来的护卫并非凶神恶煞之徒,方孝荣又极其配合,从未惹过麻烦,每日余暇时护卫便会指点彼时尚不足十岁方乂安习武。
也是因为如此,方乂安自小同晗月一起长大,晗月在花园练琴,他便在一旁练功。
找寻藏宝图并没有贺永诏预计的那么顺利,一直到十年后,十五岁的方晗月才被苏明启接回太白山,并以祖师褚慕瑶之后的名义正式被封为“圣女”。
方孝荣本以为,安安稳稳地养大晗月又将其送走,方家就能够远离是非,从此回归自在无忧的生活。谁又能想到,这一切只是开始。
有关天魄门的一切事情,方孝荣都没有告诉方乂安,他既不清楚大哥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回家;更不知道晗月的真实身份和她如今的处境。
晗月走后方乂安着实怅惘了一阵子,然后便被父亲催促着娶了妻又生了儿子。
突然有一天,方孝荣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神色慌张、六神无主。在方乂安的追问之下,方孝荣从才道出实情:晗月逃出了太白山,至今下落不明,苏明启雷霆大怒,他的哥哥已经被看押了起来,每日严刑拷打。
方孝荣无法继续隐瞒,只能将天魄门和晗月之事的首尾尽数告诉小儿子,还说如果晗月找不回来,方家上下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晗月同苏茂霖私奔后无处可去又手头拮据,又不敢找其他江湖中人求助,便只好回到湖州,希望方乂安施以援手。
方乂安包了几十两纹银给晗月,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方孝荣急忙去通报,却不想真正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原来,魏菘泽料到晗月极有可能远赴江南,便主动接过了到这一代寻找圣女的差事。方孝荣刚把晗月出现在湖州方家的消息透露给他,他立即安排得力部署,以湖州为起点四处探查。
没花几天时间,魏菘泽的人便在湖州下面的一个镇上发现了苏茂霖和晗月,一路尾随,最终在一家药铺之中打晕了苏茂霖、掳走了晗月。
然而,魏菘泽并没有按照苏明启的命令将两人送回太白山,而是以方家所有人的性命要挟方乂安将二人藏好,无论谁来问询都必须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就这样,晗月虽然回到了舒园,却也过上了再无自由的日子。而远在天魄门的方家长子,也在数次逼问之下没了性命。
彼时,晗月已经有了身孕,身子极不舒服,又担心苏茂霖遭到不测,百般煎熬。方乂安瞧在眼里,除了心疼愧疚也别无他法。父亲还在魏菘泽手里,他不能心软。
可是他的惊惶、焦虑却逃不过齐雅雯的眼睛。无论齐雅雯怎么问他都不敢说出实情,夫妻两因此生了口角,齐雅雯一气之下带着幼小的瑾瑜回了娘家。方乂安反倒因此松了一口气,长风镖局声势正隆,有齐建霄的庇护,魏菘泽必不能轻易伤害到她们娘俩。
晗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若非这个孩子,她或许早就生出了寻死之心。可一想到孩子一旦降生也要面临和她一样的命运,她仍旧无法摆脱抑郁和焦虑。眼看着她精神委顿,似乎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方乂安的恻隐之心便再也无法压抑。
晗月被送回舒园后一直由方乂安负责看管。在晗月的哀求下,方乂安瞒下了她怀有身孕的事,未曾向魏菘泽上报。也是因为如此,晗月生病了都不敢请大夫,生怕有一丝消息走漏,既害了方家,也害了她的孩子。他向晗月承诺,等孩子生下来,他会想办法把孩子送走,这才稳住了晗月,让她重新有了求生的意志。
紫璇出生当晚,只在晗月怀中呆了一小会儿,就被方乂安裹在襁褓之中放入竹篮,沿着园中水道送了出去。那一晚,他辗转反侧,总能梦见一个在水中啼哭不已最终淹死的女婴。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叫来杨邠,嘱咐他沿着水道下游一路寻找,务必要找到晗月的女儿。
可惜的是,杨邠一连找了三日,还是一无所获,方乂安只得作罢。
然而,晗月在生产过后,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一落千丈,寒症侵体,立时就有性命之忧。左近的大夫均束手无策,方乂安霎时间六神无主,一心只向让她活下去。
焦急之中蓦然记起晗月曾对他提过苏明启的遗孀医术高明,她在天魄门时寒症有所缓解全赖她悉心调治,他顾不得许多,立刻写了一封信派人加急送往太白山,指明要把信交给魏菘泽的对头文远骥。
方乂安远在江南,又素不了解天魄门中的各方势力和如今争斗的情况,他仅从晗月口中听到过一些文远骥的事情,本能地认为比起魏菘泽,文远骥应该更在乎晗月的安危。
然后方乂安便将晗月转移到长兴,等人被许淑平接走后才长舒了一口气。那时的他还十分天真,自以为若魏菘泽追问起来,他把所有责任推到文远骥头上就行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晗月的出现竟增加了文远骥夺回门主之位的砝码。文远骥武功高强,又有苏明启遗孀许淑平和弟子江邵谦的支持,最后再加上得到圣女青睐这一点,名分煞是充足。苏明启麾下旧部又何必再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彼时魏若琛尚未发病,魏菘泽一心只盯着门主之位,本想先扣住圣女,等藏宝图到手便可继续苏明启的宏图伟业。方乂安的善意同时毁掉了这两个可能,他焉能不怒。他先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处死了方孝荣,继而威胁方乂安,若还敢放走苏茂霖,他还有他的妻儿便会和方孝荣一个下场。
方乂安亲眼目睹父亲惨死,本就不多的反抗意识被消磨殆尽,自此之后便兢兢业业做起了牢头,不涉江湖也成为了方家的家训。
苏茂霖越狱潜逃,方乂安吓得魂不附体,硬着头皮向魏菘泽禀告。幸运的是,魏菘泽只气了一瞬便想到了如何利用这个变故。他告诉方乂安,若苏茂霖找到他询问天魄门的情况,他务必将苏明启的死引向文远骥,还必须把晗月已经嫁给文远骥为妻的消息也告诉苏茂霖,最好让他疑心追索他和晗月、致使他委身囚牢的人就是如今天魄门的门主文远骥。
事情果如魏菘泽所料,方乂安按照他的指示煽动了苏茂霖向文远骥寻仇。也不知道在太白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此之后魏菘泽竟然再也没有找过他。
直到事情过去了一年,他才小心翼翼地向一些往来的江湖草莽打听,得知文远骥的夫人死在了夺门之变之中。他并不清楚苏茂霖和魏菘泽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却很清楚方家后来的和平是晗月间接赐予的。
晗月离世,危机似乎结束了,一直强撑着的方乂安也终于病倒。他在病中不慎叫出了晗月的名字,引来的齐雅雯的怀疑。方乂安不想再隐瞒,虽未和盘托出,却也把自己少年时对另一个女子的情愫说了出来。
齐雅雯不能接受,当即要与之和离。方乂安心中有愧,没有挽留。
这之后的日子回归安稳,正当方乂安以为魏菘泽已经熄了争夺门主的心时,余漱事发,杨焕死里逃生,带回了瑾瑜失踪的消息。
杨邠四处打听,得知余漱手上有天魄门的藏宝图。他这才意识到,魏菘泽又出手了。虽然他将儿子从魏菘泽的手中救了出来,却也不得不说出晗月当年还有一个女儿的秘密。就这样,在多年之后,方家再一次让另一个女子踏上了晗月当年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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