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魔域

魔域如今,四位魔君。至于上一任魔尊,因一提开战就含糊其辞,被魔君们设局围剿杀了。

他们本是要在他们之中选一任新魔尊出来的,但收到帝共的信后,得知已经有一位新魔尊了,便作了罢。

对于尉迟皞这位新魔尊,几位魔君和众祅魔是认可的。

毕竟尉迟皞一来就绑了俩仙神一起,还向天界宣了战。

要是换作一个月前,别说一年了,就是明日攻上天界,众祅魔也是连夜磨刀擦枪,转日一早就跟着魔尊干上去了。

奈何一个月前,一个道士只身闯入魔域,与众祅魔战了三天三夜,让魔域折损了五位魔君和一半的祅魔。

那个道士也是蠢。

往日叫嚣最盛的道士和门派不敢来战,偏他本一心修行不问两道之事,反倒成了唯一一个冲杀进来的人。

不过好在,他是真的蠢。

那些道士见他杀不动了,又怪他挑起战事。他辩解,那些道士又推出了他那两个弟子。

他们觉得,他太过厉害,若真的将他逼到绝境,不保的又会是他们。于是他们议定让他的一个资质平平死不足惜的弟子顶罪,他们再诉苦上几句,先跟魔道翻个篇。

他们想着,他就算不舍,也不会再蠢到同时跟两道结下仇怨吧?

可他蠢,他们更是蠢。

那个道士,本是得了道的,待不日得个机缘,便可飞升为上神的。他为人行事一贯低调,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年岁几何,大多只在战上,见过他神清骨秀的模样。

再而后,是入了魔,大杀四方的模样。

三位侥幸逃过一劫的魔君还带着伤来瞧过,感慨着不日前他就是这般,在魔域厮杀的。

三位魔君各喝了口酒,目光却总落在东曦的身上。

东曦自入了魔域,也一贯低调,少与其他魔君或祅魔有往来。若不是昨日来的新魔尊今日晌午才出了寝殿,怕是一早就推却过一次的东曦也不会出现在即位庆宴上。

“魔尊放心,虽然那小孩儿告败了,但凡间正是动荡的时候。我等有把握,明年可随魔尊,杀上天界!”

开口的是疵疠。这位魔君最是能言,曾是差点成为新任魔尊的。

“疵疠鬼,你少说这些好听话哄魔尊。魔尊,咱们魔域祅魔不少,可这疵疠鬼什么猫猫狗狗都往魔域带,咱们魔域如今的实力是那个层层不齐!特别是他弄出来的疫人,还有和地府整出来的什么草兵,根本就是一堆绣花枕头!”

疵疠的目光落在了开口的熊罴身上。

他将那些话认认真真地听下,又认认真真地回道:“熊罴魔君说得是。我那些玩意,跟熊罴魔君比,自然是搬不上台面的。也就给熊罴魔君擦擦屁股,再给魔尊讨点乐子,这么些个没用的用处罢了。”

周围哄然大笑,熊罴面红耳赤,而疵疠却一掌拍在了身侧伺候的一个满脸脓包的人头上。

“你笑个什么,你配笑吗?瞧瞧你这鬼样子,也不知道遮掩遮掩,又让熊罴魔君瞧了心烦不是?!”

众祅魔就算打圆场也是在和稀泥。他们又说起早些年熊罴败在那个出尽阴招的疫人手里,再又传起熊罴被那个不人不鬼的疫人从东曦手里所救的事情。

熊罴气得龇牙咧嘴,捏着手里的碗筷,一副恨不得将在场所有的祅魔都杀了的模样。

尉迟皞含了一大口酒在嘴里,鼓着腮帮子一点一点地咽了下去。

他的坐姿虽有些霸气,可那腮帮子鼓得,反让看着的生出一丝要调逗他的意味来。

“行啦。”艳央的手撩过浓妆厚粉的脸,顺起耳边一束长发,“这是为魔尊备的庆宴,你们争个什么?”

她的动作摆弄得刻意。众祅魔顺着她的手,也算将那丰盈有致的体态体味了一番。

可最该体味的魔尊却只是仰着脑袋又灌了口酒,含在腮帮子里蹙着眉头。

艳央有些无趣地又撩起了另一侧的一束发,卷了卷,才撤了手。

有个魔悄声入了宴席,在疵疠身后又悄声说了什么,才在疵疠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熊罴抓到了疵疠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赶忙幸灾乐祸道:“疵疠魔君这是怎么了,遇到难处了?说出来让大伙听听,帮你一起参谋参谋啊!”

疵疠的神色重新凝重起来。他张了嘴,却只叹出了一口气。直到见尉迟皞的目光也投来,才有些沉痛地开了口。

“老魔尊的私生女,寻到了。”

“好事啊。那……”艳央瞥了一旁的熊罴一眼,接着问道,“那只欺主叛离的畜牲呢?”

“让他逃了。”疵疠拍案,冲着熊罴道,“不过,请熊罴魔君放心,这只豺狼我会命他们再去寻的。”

神色凝重的成了熊罴。

熊罴干笑两声,应道:“豺狼的能耐,我最是了解。既然那个私生女已经在咱们手里了,区区豺狼,掀不起什么风浪。这种寻个畜牲的麻烦事儿,就不劳烦疵疠魔君了。”

“熊罴魔君客气了。我那些疫人、草兵,最适合做这种费力又麻烦的事儿了。一旦寻到了,立地交由魔君发落。”

熊罴又扯起嘴角笑了两声,转而接着喝酒去了。

疵疠又道:“魔尊,那私生女会押在地牢最里间。那里禁制重重,只有魔尊和我们几位魔君能进去,不怕再有哪个欺主叛离的偷掳了去。”

魔尊应了声“嗯”,口气随意带着敷衍,还没那口酒灌得敞快,显然心思并不在庆宴上。

酒灌得敞快,魔尊的脑袋也晃得快。再看着摇摇晃晃起了身的魔尊,几位魔君和众祅魔艰难地接受了他们的新魔尊酒量不好的事实。

尉迟皞摇摇晃晃地回了寝殿,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床,躺在了阿嬗的身旁。

“阿嬗……”

阿嬗没有回应,阖着眼还在睡。尉迟皞伸了手,顺着昨日啃出的印子,直至捏上纤细的手腕。

“阿嬗,陪我……”

尉迟皞看着阿嬗熟睡的模样,反倒清醒起来。

他想要阿嬗的回应,什么样的都可以。

尉迟皞的手探进了被褥,随即是他的整个身子。

被里也是阿嬗,被里还有黢黑……他怕黢黑,他想见阿嬗……

在尉迟皞探了脑袋出来的时候,阿嬗微蹙着眉头,无力轻喘着。

每喘一下,都像是泄了全部的气力。

她转醒了,他高兴了。

“你是不是想问应佚?”尉迟皞的手抚在阿嬗微启的嘴角,“他在地牢,还没死。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毕竟他也算照顾了你千余年,我会多留他一些时日的。至少,要让他看到,那欺你的天和神,是如何覆灭在我手里的。”

阿嬗抿了抿嘴,藏起轻喘。

“我也没让他们给他多加什么重的刑罚,我是不是做得很好?夸夸我好吗?阿嬗,夸夸我,夸我。”

阿嬗阖了阖眼,眼睫轻颤。

“……阿嬗……”

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个奖赏,他可以自己讨……

尉迟皞嗅着他在阿嬗身上留下的气味,和阿嬗的交织在一起。这让他沉沦,可让他安心。

对了,阿嬗或是不适的……若是洗洗,总是适意的……

适意了,阿嬗也许就愿意夸他了……

寝殿的屋子多,浴池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的尉迟皞这就就近拎了件衣裳胡乱往阿嬗身上套去,抱着她下床入了浴池。

水满则溢。

愁绪忽而找上了尉迟皞。他本不想理会,可心里还是不住地慌乱起来,让他像是在一处没有回路的断崖上。

他下不来,脚下陡峭随时要崩塌……

涟漪不止,啃咬也不止,被嘴间回味。

“阿嬗,你会恨我吗?”

阿嬗再恍惚醒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恨……

尉迟皞如今在这个位置上所做的,都是上一次自己做过的。

上一次,她的计划没能告成,让天轨重启。在最后一刻,她反用鬼魇操控天轨,才让沉业没能如愿回到古时。而后,她撕了半缕魂出来,将上一次的记忆封在其中。

只是那半缕魂没能来找自己,半路落入了帝共的手里,反将尉迟皞推上了塔主之位。

恨……这世间,没什么值得谁去恨。就算是世人目及的天、神难解的天轨,也不谈论不上恨。

如今世间一切,亦不是天轨所算。只是曾经的神不愿阅聆,如今的神再阅聆不得。

它无言无声,它也在等一个天机……

“阿嬗,我爱你,你别恨我……”

肩头有水珠滴落又滑下,与这浴池比起来算是微凉。阿嬗知道,他这是又哭了。

应佚总爱在自己面前提尉迟皞的不好,而尉迟皞总在同样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应佚走后,眼眶一红,鼻子一吸,嘴巴一咬,开始不服气地哭。

阿嬗有次在他在角落里抹眼泪的时候,给他递了块糕点,他便一边贴着糕点含糊地啃着,一边将脸再背过去些。

他是知道自己丢了脸面的,特别是阿嬗一来,他哭得越发难抑的模样。

止都止不住,眼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哗哗地往下掉。

像是现下这般。

尽管阿嬗现下背着身看不见,但她知道,像是现下这般。

可她安慰不了他。

以前,她还能给尉迟皞擦擦眼泪。而如今,汹涌的记忆将她重新拖入梦中,连须臾都不肯舍给她。

看着重新昏睡的阿嬗,尉迟皞失魂落魄,却止了泪。

涟漪缓缓平了。尉迟皞抱着阿嬗,一遍一遍,喃喃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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