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昌明十七年中秋。

夜色渐深,皎月半遮隐在墨云间,富丽堂皇的皇宫轮廓虽模糊几分,仍旧掩不住震人心魄的庄严肃穆。

玉瑶公主身后跟着一群婢女疾步朝寝宫走去。

夜色中她肤白如玉,容貌姝丽,钗环富贵脱俗,即便光线暗淡,也美得光彩照人,惹眼的很。

她刚从宫宴中回来,中秋佳节皇上邀请文武百官在梦仙殿赴宴赏月,偏偏这百官中就有今年刚春试入围的进士江若安,也就是安阳侯之子,此人刚过弱冠,长得一副好皮囊。在国子监念书时因才学样貌便声名鹊起,如今又中了进士,更是风采卓然,引得朝堂上的那些有女儿的官宦都想招他为婿。

六年前的宫宴上她结识了他妹妹江洛雪,这些年也算与他相熟,玉瑶公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记挂他的,早前送过他一些文房四宝,中秋之前还顺手送了玉佩,虽是轻描淡写,但女子送与男子这些东西,多少隐含了一些不宜察觉的情意。

玉瑶公主觉得这些足以表明她的隐隐心意。

早前父皇也明里暗里试探过,想把当朝进士才子许给她当驸马,她心里是欢喜的,面上羞羞嗔怪父亲急着给她嫁出去。

事情到这,玉瑶公主觉得这件事算是定下了。

只消皇上下旨,安阳侯府接旨,风风光光向她玉瑶公主提亲即可。

可惜……

玉瑶走得急快,头上钗环丁玲作响,丫鬟熟练的开门,她抿着唇,气呼呼地坐在案前,把案上的白玉茶杯,茶壶,和一些她爱吃的零嘴一并推到地上,有一阵稀碎的响动。

五个婢女吓得连连后退,贴身丫鬟锦绣躬下身,一边遣人收拾杯盘狼藉,一边安慰道:“公主莫气,若安公子已然被皇上安排在内阁做庶吉士,也算进了朝堂,您也知道,朝堂里的人最喜造谣,见不得有才之人得圣恩,便要编些腌臜事往君子身上泼脏水,若安公子去醉仙楼的事,多半是嫉妒他的人故意造的谣,奴婢认为还是先问清楚才好,莫冤枉了好人。”

玉瑶公主气得脸色发红,哼了一声道:“什么造谣,哪里能造出一段故事来,还有醉仙楼那个花魁玉蝶,如果江若安没招惹那个贱籍女子,旁人又怎么会把一个新进进士和醉仙楼的花魁放在一起,你刚没听到吗?大家都在说。”

锦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眼珠一转,低声道:“公主莫气,江若安若是真招惹了醉仙楼的花魁,自然配不上公主,公主可是忘了,国子监可不止他江若安一个,还有一个不论才学和样貌都胜过他的人。”

玉瑶公主侧头看她,“你是说许舒白?”

锦绣笑笑,“是啊公主,他江若安只是进士,许舒白,内阁首辅许晏清之孙,可是今年的状元郎。”

玉瑶公主拧着眉。

话虽如此,她这个人不单单看重这些,只是初见江若安时,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多多少少在她心里掀起过微妙的悸动,那种涟漪每每回味,脸总不自觉发烫。

此刻想起这些,玉瑶公主只觉得愤然羞愧,甩开脑海里的画面,强行植入许舒白的样子,要说样貌,许舒白长身玉立,文人的长衫衬得他飘逸出尘,容貌确实也更俊秀一些。其实国子监名声最大的是许舒白,如今又是新科状元,许舒白更是名满京城,奈何先入眼的是江若安。

与此同时,安阳侯府里的雷霆之怒更甚。

安阳侯巴不得自己的嫡子能与皇家结亲,现在倒好竟然传出和醉仙楼什么花魁有染,真是丢尽列祖列宗的脸。

江若安笔直地跪在大厅,低头对着安阳侯。

他身上的衣服稍乱,刚才安阳侯怒极踹了他好几脚,幸好被母亲拉扯开了。

他目色冷淡,不承认,不否认,不认错,就这样沉默着,更是气得他老爹气喘吁吁。母亲扶着父亲,温声道:“安哥,快给你爹认个错,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再去那醉仙楼了,莫要让人再传出什么话柄,传到公主耳朵里,不仅伤了公主的心,更是伤了皇家颜面,那我们侯府还有你的前途就毁了。”

江若安闻言,神色终于松动,微微抬眼,看向母亲。

胡氏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得内心一颤,她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忙于操持一大家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安哥对自己这个母亲不似儿时亲昵,反而母子之间越来越冷淡。

就像刚才那个眼神,很陌生,让她周身发冷。

江若安收回眼神,淡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只是我想请求父亲,能不能疏通一下刑部的关系,给玉蝶脱籍?”

安阳侯气急败坏,甩开胡氏,上前狠狠给了江若安一个耳光,“逆子!你在国子监读得君子之道,忠君,报国,你考了进士,才踏上第一步,无有作为,无有功勋,这就开始学那些酒囊饭袋狎妓堕落,此等恶劣之举,你还想袭爵?你不要以为你考了进士,这侯府就非你不可了?告诉你,你若还要如此堕落下去,滚出侯府,我们江家有的是年轻有为的后辈。”

新科进士江若安因桃色事件跪祠堂的事又成为京城上下的谈资。

由此,皇帝给玉瑶公主指婚一事搁置了。

这件事算不上伤皇家颜面,毕竟还没下旨,一切还有变故转圜,再甚者说,大齐不缺才子,许舒白更得圣心,只是皇帝对子女也有仁爱之心,最是宠溺玉瑶公主,先前瞧出玉瑶跟江家嫡子有些微末情意,这次浅表了一回试探玉瑶。

玉瑶公主那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皇帝心里有数,只是江若安不识抬举,那他也不急一时,玉瑶的夫婿自然要各方面都要卓尔不凡,慢慢挑才好。

次日,朝堂果然有参江若安恃宠而骄,刚刚进了翰林做了庶吉士便与勾栏女子纠缠不清,这样的人才不堪重用。

坐在皇位的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这种事也是预料之中,不想让安阳侯与皇家结亲的人太多了,他们都盼着江若安出纰漏。

诸如此类,皇帝没那么多闲心关注,百官之首许宴清最懂圣意,上前一步道:“皇上,靖北王早在中秋就该回来,听说因为走私盐的事耽搁了几日,殿下可有消息传来?”

话落,圣心甚悦。

皇帝笑了下,“厌尘(三皇子靖北王宋萧表字)是快回来了,朕特意下了旨意,让他回来陪朕过个中秋,就这,也能在回来的路上整出案子来,他,着实让朕头疼。”

哪个长辈吐槽孩子调皮耽误事,头疼是笑着头疼的?

皇帝刚才便是如此。

试问这普天之下谁人最逍遥洒脱,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也不是党羽众多的太子和六皇子瑾淮王宋怿,更不是文武百官,此人便是靖北王宋萧。

宋萧从小聪颖,读书过目不忘不说,还活泼好动,七八岁时听闻玄天剑宗的剑法名震天下,嚷着要去学,十二岁便把当街行凶的歹徒送进了顺天府,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宋萧为什么在北辽戍边,是皇上贬去的。

六年前,南方多地发生水灾,横滨,海曲,谭州尸殍遍野,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朝廷拨了赈灾粮,灾情却愈演愈烈,之前派去的安国公世子每日叫苦连天,灾情日益严重,希望朝廷继续拨粮。

宋萧那时刚满十五岁,但人长得高挺,且武艺高清,任禁卫指挥使,主动请旨监察当地放粮情况,皇帝念他年纪小心有迟疑,但又想,若是不让他去他也会偷偷去,到时候场面更不好控制。

走之前皇帝叮嘱过,若是查到犯事官员先带入京城发落诏狱,待大理寺一并审理,当时答应的好好的。

没想没多久,便传来靖北王当场砍了安国公世子谢荣的脑袋。

也是这个谢荣倒霉外加自作自受。

这个谢荣伙同当地官员贪了赈灾粮,致使饿死的灾民数不胜数,南方多地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早已民怨升天。

谢荣仗着自己安国公的家世尊荣,即便被查处,以他爹是先皇登基时的肱股之臣不至于被处死,他量宋萧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日宋萧捉拿谢荣正巧碰上他们聚众滛乱,还把一位女婢折磨致死,场面不堪入目。

一室之外遍地饿殍,他们竟然在此行这种见不人的勾当,简直令人发指。

宋萧手起刀落,不止那位谢世子,在场的所有官员皆人头落地。

此事如惊雷震动朝野,炸得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不敢置信,炸得国子监的学子热血沸腾,人心愤愤,那时谁人不称赞靖北王为国为民锄奸报国,大齐有靖北王这样的皇子,必然蒸蒸日上,海晏河清,民间的百姓更是听得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百姓苦贪官久矣。

试问听说这种好事,谁不到酒肆喝酒庆祝,据说那段时间京城的酒肆座无虚席,满座的客人无不在议论此事。

朝堂,是最脏的地方。

六科,检察院的文官参靖北王的折子叠在一起可以绕皇宫三圈。

安国公倚老卖老,跪在大殿要求严惩靖北王,哭喊道:“我儿替朝廷办差,即便犯了国法,自由大齐的律法惩治,靖北王抗旨越权斩杀我儿,难道就不是犯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请为我儿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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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寄梦
连载中淏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