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一匹快马踏着露水停在相府侧门。马上骑士身着瑞王府服饰，利落地翻身下马，将一封帖子递给门房。
"瑞王殿下请三小姐过府一叙。"
帖子是上好的洒金笺，墨迹苍劲有力，寥寥数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以感谢"间接护驾"为由，邀她至京中最大的茶楼"一品香"。
青黛捧着帖子，忧心忡忡："小姐，这...去还是不去？"
苏清月指尖抚过帖子上凌厉的笔锋，唇角微扬："瑞王相邀，岂有不去之理？"
她很清楚，这不是邀请，而是传唤。萧绝那样的人，既然开了口，就由不得她拒绝。
"更衣。"她起身，"就穿那件月白绣梅花的。"
一品香茶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西大街上，三层飞檐，气派非常。此刻二楼雅座已被清空，只有几个侍卫肃立四周。
苏清月随着引路的侍卫登上楼梯，青黛紧张地跟在身后。
"小姐..."青黛小声提醒，"瑞王殿下似乎心情不佳。"
苏清月早听见了楼上隐约的茶盏碰撞声，显然有人正在不耐烦地等待。
雅间门开，萧绝背对着门口，负手立在窗前。今日他未着朝服，一身玄色常服衬得身姿挺拔，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臣女苏清月，见过王爷。"苏清月依礼参拜。
萧绝缓缓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她全身。今日他未戴冠，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苏清月从容落座，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茶具。一套上好的紫砂壶，茶汤色泽清亮，香气清幽，显然是顶级的云雾茶。
"王爷相邀，不知有何指教？"她开门见山。
萧绝执壶为她斟茶，动作优雅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三小姐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
茶香氤氲中，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本王很好奇，一个相府庶女，如何能有这般见识与胆识。"
苏清月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茶香："王爷今日这茶，水温稍高了些，可惜了这上好的云雾。"
萧绝眸光一凝："你懂茶？"
"略知一二。"苏清月浅啜一口，"就像王爷对臣女好奇一样，臣女对王爷也有些好奇。"
"哦？"萧绝挑眉，"说说看。"
"王爷战功赫赫，威震朝野，为何会对一个深闺女子如此关注？"苏清月放下茶盏，"莫非王爷觉得，臣女会威胁到王爷的地位？"
这话说得大胆，连侍立一旁的侍卫都变了脸色。
萧绝却不怒反笑："有意思。那你觉得，你会吗？"
"那要看王爷如何定义'威胁'了。"苏清月迎上他的目光，"若王爷指的是权势地位，臣女自认还没有这个本事。但若指的是其他..."
她故意顿了顿："比如，打破某些固有的规则..."
萧绝的眼神骤然锐利："你果然不简单。"
"王爷过奖。"苏清月语气平静，"臣女只是比旁人更清楚自己的位置。"
"你的位置？"萧绝冷笑，"那你告诉本王，你现在站在什么位置？"
"臣女站在哪里不重要。"苏清月直视他的眼睛，"重要的是，王爷希望臣女站在哪里。"
这话一出，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绝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街市："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知道。"苏清月也站起身，"所以臣女才更需要明白王爷的态度。"
"本王的态度？"萧绝转身，目光如刀，"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给你这个态度？"
"就凭臣女对王爷还有用。"苏清月毫不退缩，"王爷今日既然约见臣女，就说明在王爷心中，臣女至少不是一无是处。"
萧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道："三日后西郊马场，你可知为何约在那里？"
"愿闻其详。"
"那里是京中权贵子弟最爱去的地方。"萧绝语气平淡，"也是各方势力眼线最密集之处。"
苏清月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王爷是要借臣女，试探各方的反应？"
"聪明。"萧绝唇角微勾，"既然你已经入了这个局，不如就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些。"
"王爷好算计。"苏清月语气转冷，"只是王爷可曾想过，臣女或许不愿做这枚棋子？"
"你有得选吗？"萧绝逼近一步，"从你在御花园出手救驾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入局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找棵大树依靠，要么...被这潭浑水淹死。"
苏清月仰头与他对视，忽然笑了："王爷说得对，臣女确实没得选。不过..."
她话锋一转："王爷怎么知道，臣女就一定会选择您这棵大树呢？"
萧绝眼神一沉："你还有别的选择？"
"比如...国师大人？"苏清月故意道，"或者...其他对臣女感兴趣的人？"
"裴瑾？"萧绝冷笑，"你以为他就能护得住你？"
"至少国师大人比王爷温和些。"苏清月装作天真地说，"而且，他给的通行令确实很有用。"
这话半真半假，既表明了裴瑾对她的拉拢，又暗示了自己并非毫无退路。
萧绝果然被激怒了。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听着，"他声音冰冷，"既然入了这个局，就要遵守这个局的规则。在京城，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苏清月挣了挣，发现徒劳无功，索性放弃："王爷这是要强买强卖？"
"不。"萧绝松开手，语气缓和了些，"本王是在教你生存的规则。"
他走回座位，重新斟茶："坐。"
苏清月揉着发红的手腕，依言坐下。
"三日后马场之约，你大姐也会去。"萧绝忽然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清月心中一动。原来他连这个都知道。
"王爷消息真灵通。"
"在这京城，若消息不灵通，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萧绝意味深长地说，"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他推过一杯新斟的茶："尝尝这个，水温应该合适了。"
苏清月端起茶盏，这次的水温果然恰到好处。茶汤入口，清香甘醇，确实是好茶。
"王爷今日约见，应该不只是为了教臣女泡茶吧？"
萧绝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这是瑞王府的令牌，必要时可保你平安。"
苏清月看着那枚玄铁令牌，却没有立即去接："王爷这是要招揽臣女？"
"你可以这么理解。"萧绝语气平淡，"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苏清月知道，这枚令牌接与不接，意义重大。接了，就等于打上了瑞王府的烙印；不接，就是公然与萧绝为敌。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王爷可知道'互利共赢'这个词？"
萧绝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合作应该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苏清月缓缓道，"王爷给臣女庇护，臣女为王爷效力，这很公平。但..."
她目光坚定："臣女希望保留一定的自主权。"
"你想要什么自主权？"
"行医的自由，选择的自由。"苏清月道，"臣女可以帮王爷做事，但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臣女可以接受王爷的庇护，但不能完全失去自我。"
这番话在这个时代可谓大逆不道，连门外的侍卫都倒吸一口凉气。
萧绝却笑了："你果然与众不同。"
他将令牌往前推了推："本王答应你。"
苏清月这才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个凌厉的"萧"字。
"多谢王爷。"
"不必谢我。"萧绝起身，"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让本王发现你心怀二志..."
"王爷放心。"苏清月也站起身，"臣女向来言出必行。"
离开茶楼时，已是日上三竿。青黛紧张地迎上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苏清月握紧袖中的令牌，"我们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马车驶离一品香，苏清月透过纱帘望向茶楼顶层。隐约可见一个玄色身影仍立在窗前，目光如炬。
她知道，从接过令牌的那一刻起，她与这位冷面王爷之间，就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不是主仆，不是盟友，而是一种建立在相互需要基础上的特殊合作。
这样的关系或许不够牢固，但至少...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小姐，瑞王殿下是不是很可怕？"青黛小声问。
苏清月收回目光，唇角微扬："可怕，但也...有趣。"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能遇到这样一个对手，或许不是坏事。
至少，往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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