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榆城节日氛围浓厚，中秋这天，江晓夕带着奶奶出门，去青鹤古镇走走。
镇上的人们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老人好奇的睁大双眼，瞧着路边各式各样的东西。
江晓夕生怕她丢了，紧紧握着她干枯瘦弱的手。
两人在一个小摊前停住，是一个卖五彩绳的摊子。
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可以买现成的，也可以只买绳子，自己编。”
她介绍道。
江晓夕从口袋里掏出钱，选了两包绳子，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多拿了一包。
离开熙攘的街道，江晓夕带着老人在一处石凳上坐下来。
从这里可以隐约看见远处流动着的悯河。
江晓夕拿出绳子，开始编手链。
老人在旁边眯起眼，似乎是困倦了。
“奶奶，你有烦恼吗？”
江晓夕手上不停，问道。
老人没有回应，他自顾自的开始说。
“家里没有爱，只有压抑到呼吸困难的氛围。”
“我妈只在乎我的学习成绩，每次我考了好名次，她却从来没有夸过我。”
“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满意。”
“爱不是无私的吗，为什么这样功利？”
“我爱她，却也恨她。”
“她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像因为我才活着，我的出生是导致她痛苦人生的原因。”
“我不想背负这些。”
说起这些，江晓夕的身子有些僵硬，他忧郁的低下头。
“爸爸好像永远也不开心，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每次他打我的时候你都在旁边，你会觉得是谁的错？”
江晓夕抬起头，问奶奶，可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他的眼里噙着泪：“可我知道，错的是他，不是我。”
江晓夕编完了一个手链，轻轻绑在老人的手腕上。
老人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亮，嘴里重复叫道：“小夕！小夕！”
江晓夕没有理会，继续说：“好像他们无法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们。”
“是不是长大之前都要经历这些痛苦。”
“小时候我想做彼得潘，永远长不大，可是现在我只想赶快变成一个大人，离开这里，去远方，寻找自由。”
“奶奶，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获得自由。”
“如果最后一次可以自由选择，是不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降生，却有选择死亡的权利，或许自己选择的死才是唯一且绝对的自由。
“就像妹妹一样。”
“妹妹……”
提到妹妹，江晓夕顿住了，心像被揪起来了，一抽一抽的疼。
他抬起头，望向悯河，目光里满是悲伤……
“奶奶，你会想她吗？”
“她现在应该三岁了吧，还是个孩子呢。”
江晓夕编完了所有手链，把它们都揣进口袋里。
苦难里能开出花来吗，他不知道。
“奶奶，我们走吧。”
他起身，搀扶起老人，往山那边走去。
行进约十五分钟，眼前出现一座道观。
白云观依山而建，有近两百年的历史。
江晓夕站在道观门口向山头眺望。
天空一半阴一半晴，像是要打雷落雨。
他一抬头，便看见坐在亭子边的齐朝。
齐朝这几日暂住在道观里，不知什么时候离开。
他穿着橘色的衣服，明亮的色彩十分惹人注目。
齐朝坐在停月亭，手里摸着一只橘猫，他向下看去，视野开阔，万千风景一览无余。
他也看见了江晓夕，朝他挥挥手。
江晓夕和奶奶慢慢走进去，还未到大殿前，齐朝就飞奔下来，已经到了眼前。
“你怎么来了？”他兴冲冲的问。
“今天是中秋节，带我奶奶四处转转。”
齐朝点了点头。
“要去上香吗？”
江晓夕看了眼奶奶，有些犹豫。
“心诚即可。”
“别想太多。”
齐朝拉住他的胳膊。
“好。”江晓夕答应道。
先把老人安顿好后，江晓夕跟着齐朝来到三清殿。
“那……求什么？”
“求你所愿。”
两人站在香炉台前，点燃三炷香，上下煽灭明火。面对神像，右手拈香，左手包于右手之上，将香举于胸前，然后弯腰三拜。
三拜过后，右手持香，左手将香按中右左的顺序依次插入香炉。
最后行叩拜礼。双足、双手着地，手掌掌心向下，头与脊背同时下伏，臀部低于背部，叩了三个头。
叩头时，头叩至手，不触地，起身时，左手捂心，先起左腿，再起右腿。
齐朝先站了起来，他看向江晓夕。
眼神缱绻而略带伤感。
“你许了什么愿？”他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我告诉你我的。”
齐朝正要说，江晓夕急忙捂住他的嘴。
齐朝眉眼都笑了起来。
江晓夕把手放下来。
“好吧，好吧。”齐朝妥协。
“若是实现了，一起来还愿吧。”
“嗯。”江晓夕点头应道。
出了殿门，江晓夕把攥了一路的编好的手链给他。
“这是什么？”他接过来，露出好奇的神色。
“五彩绳。”
“我自己编的。”
“不是端午节才戴吗？”
“反正是祈愿祝平安的，什么时候都可以戴啦。”
“好吧。”
齐朝把它随意放进了口袋里。
江晓夕有点失望，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走进另一间房子，去找奶奶。
可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江晓夕的心急切起来，四处寻找。
“奶奶不见了！”
江晓夕出了门，冲齐朝喊起来。
两人问了一路，找了一路，天都黑了，可就是没有她的踪迹。
江晓夕不仅仅是担心，更是害怕。如果让父母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打。
江晓夕急得快哭出来。
齐朝安慰他：“说不定她回去了，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再熟悉不过，不会丢的。”
“可是……”
万一有意外呢。
江晓夕不敢细想。
他寻不见人，不知不觉来到悯河边，突然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死了就没有烦恼了。
四周漆黑一片，江晓夕被黑暗包裹住了。
他闭上眼。
齐朝在身后，缓缓上前。
“江晓夕，你看今晚月亮多美啊，又亮又圆。”
江晓夕睁开眼，仰起头望向天空，又疑惑的看着齐朝。
“可是今晚是阴天，哪里有月亮？”
“月亮在心里，在你心里。”
齐朝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江晓夕，朝阳和月亮都在你心里，你若心存希望，便看得见。”
月隐在云后，不敢声张。
不一会儿后，明月移开乌云，探出整个身子来，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生命是一场偶然，我在其中寻找因果。 ——王小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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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若心存希望，便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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